最近很多网友对小说《霜刃情殇》的后续非常感兴趣,本文是一本言情文,主角叶璃沈君澜演绎的剧情中涵盖了多种元素,大神“砚雪煎茶”创作的主要内容有:承平十三年,仲夏夜。镇国公府宴客厅内,亮如白昼。数十盏琉璃宫灯高悬,水晶流苏在穿堂而过的夜风里轻颤,碰撞出细碎清音,却被....……
承平十三年,仲夏夜。镇国公府宴客厅内,亮如白昼。数十盏琉璃宫灯高悬,
水晶流苏在穿堂而过的夜风里轻颤,碰撞出细碎清音,
却被厅中鼎沸的人声与靡靡丝竹轻易盖过。
化不开的暖香——是上等的龙涎混着酒气、脂粉、还有鼎中温着珍馐佳肴蒸腾出的油腻热气。
王公贵胄、朝廷重臣们华服锦袍,或踞坐高谈阔论,或倚着凭几,
目光迷离地投向中央那片铺着猩红波斯地毯的宽阔空地。那里,
数名身姿窈窕的舞姬正随着急促的琵琶与羯鼓声,踩着细碎的步子旋舞。纱衣轻薄如蝉翼,
臂间缠绕的披帛翻飞如蝶,媚眼如丝,引得席间不时爆出喝彩与放浪的笑声。
美酒在夜光杯中荡漾,映着灯火与宾客眼中熏然的醉意。镇国公沈巍端坐主位,
一身玄色蟒袍,金线在灯下闪着冷硬的光。他面容刚毅,唇边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弧度,
目光扫过满堂宾客,带着一种掌控一切的沉稳。世子沈君澜侍立在他身侧稍后的位置,
一身月白锦袍,衬得身姿挺拔如松。他神情疏淡,眼神沉静,只在父亲偶尔低声询问时,
才微微俯身应答几句,语声清越,清晰入耳。他的目光更多时候是落在虚空处,
带着一种与这满堂喧嚣格格不入的沉凝,
仿佛在审视着这烈火烹油、鲜花着锦之下的暗流涌动。一曲终了,舞姬们带着香风盈盈拜倒,
赢得一阵稀落的掌声。乐声稍歇,丝竹管弦换了调门,变得更为幽深、神秘,
鼓点也低沉下去,一下,又一下,像敲在人心上。厅内的喧闹不知何时低了下去。
众人的目光被一种无形的力量牵引着,投向那片猩红地毯。
只见先前退下的舞姬们悄然隐入阴影,一个纤细的身影,独自立于中央。她赤着双足,
踩在冰凉的地毯上,如同踩在初冬薄霜之上。一身素白纱衣,毫无绣饰,
宽大的衣袖和裙裾在幽暗的光线下流淌着月华般的清冷。面上覆着同色的轻纱,
只露出一双眼睛——那眼睛映着跳跃的灯火,却深不见底,像两口结了薄冰的古井,
沉寂得没有一丝波澜。厅内彻底安静下来,连杯箸碰撞的声音都消失了。
方才还沉迷于美色与美酒的权贵们,此刻仿佛被无形的丝线提住了脖颈,
举起的酒杯凝滞在半空,眼中只剩下那个赤足立于灯火中央的素白身影。咚!
一声深沉的羯鼓敲响,如同远古的回音。她的足尖轻轻一点,整个人便旋了起来。
不是方才那些舞姬刻意撩人的柔媚之姿,而是带着一种凛冽的、近乎决绝的韵律。
素白的纱衣瞬间旋开,如同月下骤然绽放又急速凋零的昙花。每一次旋转,每一次伸展,
都带着一种奇异的张力,柔韧中蕴含着凌厉的锋芒。
足踝上的银铃在疾旋中只发出极轻微的、细碎如冰裂的声响,
几乎被那越来越急、越来越重的鼓点淹没。鼓声越来越密,越来越急,
如同千军万马踏碎冰河。她的动作也随之快得惊人,旋舞的身影几乎化作一道模糊的白练。
每一次足尖点地,每一次腰肢的拧转,都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精准与力量。
那舞姿不再是单纯的柔美,更像一种古老而神秘的仪式,一种无声的呐喊,
裹挟着冷冽的杀气,在暖香浮动的厅堂里无声地弥漫开来,压得人喘不过气。
沈君澜疏淡的眼神早已凝住。他的目光紧紧追随着那抹素白,锐利如鹰隼,
穿透她疾旋的身影,捕捉着每一个细微之处。当她在一次疾旋后短暂凝定,
腰肢向后弯折出一个惊心动魄的弧度时,他瞳孔骤然一缩。
在她被旋转带起、紧贴在腰侧的一小片素纱之下,一抹异样的暗红一闪而逝。
那颜色浓重如凝结的血,形状隐约是盘曲的螭龙!沈君澜的心猛地一沉。前朝皇室秘藏,
传闻中以血玉髓雕琢而成、螭龙盘绕的“血螭珏”?此物早已随前朝宫倾覆而湮灭无踪,
怎会出现在一个舞姬身上?鼓点骤然拔高,密集如暴雨倾盆!她旋舞的速度已达极致,
整个人仿佛化作一道白色的风暴。就在风暴中心,在那令人眼花缭乱的极速旋转之中,
沈君澜的目光如同最精准的刀锋,
刹那捕捉到一个微小到几乎可以忽略的破绽——在她肩胛骨上方,素纱紧贴肌肤处,
随着她一个大幅度的拧身动作,衣料被绷紧拉扯,
瞬间勾勒出一道寸许长的、极其细微的凸起轮廓。那绝非骨骼的自然形态,
更像是一道早已愈合却留下永久印记的旧疤!一道电光瞬间劈入沈君澜的脑海深处!
前年那个血腥弥漫的冬至宫变之夜,火光冲天,刀剑嘶鸣。
他率禁卫攻入前朝长公主所居的昭阳殿深处,在混乱的厮杀与熊熊烈焰的舔舐中,
曾惊鸿一瞥。那位传闻中刚烈无比的公主,在护卫拼死掩护下突围,
肩头被一支淬毒的弩箭狠狠擦过……那位置,那形状!咚!最后一声重鼓,如同惊雷炸响,
骤然收住!那席卷一切的白色风暴瞬间凝固。
舞者保持着最后一个定格的姿态——右臂高高扬起,宽大的素袖如凝固的云霞垂落,
遮住了半张面孔和扬起的右手。赤足点地,左腿绷直后抬,
整个身体绷成一道蓄满力量的弓弦。大厅里死寂一片,落针可闻。
所有人的心神仿佛还被困在那场惊心动魄的旋舞里,被那戛然而止的重鼓震得失了魂魄。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死寂中,凝固的身影动了!不是谢幕的柔顺俯拜,而是猎豹扑食般的暴起!
那高高扬起的右臂猛然挥下!素袖翻飞,一道刺目的寒光撕裂了温暖的烛火与浮动的暖香,
带着决绝的厉啸,如同坠落的流星,直刺主位上镇国公沈巍的咽喉!速度之快,
只在众人视网膜上留下一道森冷的残影!惊呼声尚未来得及冲出喉咙,变故陡生!
一道月白的身影,比那寒光更快!沈君澜在鼓声收束、杀意迸发的同一刹那,
就已从父亲身侧暴起!他不是扑向刺客,而是以一种近乎预判的精准,一步抢至镇国公身前,
将自己宽阔的后背完全挡在了父亲与那道索命寒光之间!同时,他的右手如闪电般探出,
并非格挡兵器,而是无比精准地、带着千钧之力,狠狠扣向那刺客持着凶器的手腕!“呃!
”一声压抑的闷哼。寒芒在距离沈君澜胸前寸许之地硬生生停住!
刺客纤细的手腕已被一只铁钳般的大手死死攥住,指节因巨大的力道而瞬间泛白。
那是一只属于舞者的手,此刻却被禁锢得纹丝不动。时间仿佛被拉长了无数倍。
满堂宾客呆若木鸡,惊骇凝固在脸上。镇国公沈巍脸上的沉稳第一次被打破,
锐利的鹰目猛地睁大,难以置信地看着挡在自己身前的儿子,
以及儿子手中死死扣住的那只握着凶器的手。四目相对。
隔着那层被汗水和动作濡湿、微微下滑的素纱,沈君澜清晰地看到了那双眼睛。
古井般的沉寂彻底破碎,取而代之的是刻骨的惊愕、难以置信的震动,
以及被强行遏制的、熊熊燃烧的恨意!那双眼睛,此刻像燃着幽蓝火焰的寒冰。
沈君澜的呼吸有一瞬间的凝滞。他微微低下头,
鼻尖几乎触到她因剧烈动作而散乱垂下的鬓发。
其淡薄、却异常清晰的气味钻入他的鼻腔——是金疮药特有的、混合着苦涩草药的微腥气息,
被女子温热的汗气蒸腾出来,丝丝缕缕,萦绕不散。他扣着她手腕的力道没有丝毫放松,
指腹下能清晰地感受到她脉搏的狂跳,如同被困的幼兽。他的声音压得极低,
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了然和冰冷的质询,清晰地送入她的耳中,
也仿佛是在对自己确认:“这舞步……”他的目光锐利如刀,仿佛要穿透那层薄纱,
直抵她眼底最深处的秘密,“是前朝冬至大祭‘祈霜’之舞的杀伐变奏。”他的声音顿了顿,
目光在她肩胛骨的位置极其短暂地扫过,那里被素纱覆盖着,
却在他眼中清晰无比地勾勒出那道旧疤的轮廓。他凑得更近些,声音低得如同耳语,
却带着千钧之力砸在叶璃心头:“还有这金疮药的味道……前年冬至,
昭阳殿大火里那支弩箭的毒,用的就是这种‘雪里青’的方子解的吧?
”叶璃的瞳孔在瞬间缩成了针尖!浑身血液仿佛瞬间冻结!惊骇如同冰冷的毒蛇,
瞬间噬咬住她的心脏,让她几乎停止呼吸。他怎么会知道?他怎么可能知道?!
舞步、伤痕、甚至解药的气味……他竟如数家珍!
手腕上传来的剧痛远不及心中掀起的惊涛骇浪。精心策划的刺杀,隐秘的身份,
在他面前竟像一张被轻易戳破的薄纸!她猛地一挣,手腕却如同被焊在铁箍之中。
绝望和更深的恨意如同毒藤般疯狂滋生。“拿下!”镇国公沈巍一声厉喝,如同惊雷炸响,
瞬间打破了厅内凝固的死寂。周围反应过来的护卫如梦初醒,刀剑出鞘的铿锵声刺耳响起,
杀气腾腾地扑向中央!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叶璃眼中闪过一丝决绝的厉色。
她不再试图挣脱那只铁钳般的手,反而借着沈君澜紧扣的力道,身体猛地向后一仰,
双脚同时发力,狠狠踹向沈君澜的胸膛!这一脚凝聚了她全身的力气和搏命的狠厉。
沈君澜闷哼一声,胸口气血翻涌,扣着她手腕的力道不由自主地松了一瞬!就是这一瞬!
叶璃手腕如同灵蛇般诡异一扭,竟以一种不可思议的柔韧角度从沈君澜指间滑脱!同时,
她足尖在猩红的地毯上用力一蹬,身体如同离弦之箭,借着踹向沈君澜的反作用力,
朝着侧方一扇洞开的雕花长窗疾射而去!“拦住她!”护卫的怒吼声响起。
几道刀光追斩而至,却只劈碎了窗边垂落的轻纱幔帐。
素白的身影如同一缕被疾风吹散的轻烟,在刀光剑影合围之前,轻盈地穿过了长窗,
瞬间消失在窗外浓重的夜色里。只留下窗棂被撞开的轻微声响,
和窗外花园里被惊起的几声夜鸟悲鸣。沈君澜稳住身形,压下胸口的窒闷,
目光追向窗外无边的黑暗。那里,只有树影婆娑,夜风呜咽。他缓缓收回手,
指尖似乎还残留着她手腕肌肤的微凉触感,以及那细微疤痕的粗糙。他垂眸,
目光落在猩红地毯上一点不起眼的暗色痕迹上——是方才挣扎时,
从她紧握凶器的手掌边缘渗出、滴落的一小滴鲜血,如同暗夜绽开的微小红梅。
护卫们冲至窗边,只看到一片空茫夜色。“废物!一群废物!”镇国公沈巍脸色铁青,
一掌重重拍在案几上,杯盘震得跳起,汤汁四溅。他眼中怒火翻腾,
死死盯着那扇空荡荡的长窗,又猛地转向沈君澜,
声音里带着雷霆之怒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审视:“君澜!你如何能料到她行刺?
那妖女……”沈君澜转过身,面色已恢复沉静,只是眉宇间笼罩着一层深重的阴霾。他抬手,
轻轻拂去月白锦袍前襟上被她足尖踹出的灰尘印痕,动作不疾不徐。“父亲息怒。
”他的声音平稳,听不出太多波澜,“舞姿虽惊艳,却隐含杀伐之气。她袖中寒光初现,
方位直指父亲,是以抢先一步。”他略一停顿,目光扫过满堂犹在惊惶的宾客,
没有提及那血螭珏、那旧疤、那金疮药的气味,只将惊鸿一瞥的杀机归结为武者的直觉,
“此女身法诡谲,绝非寻常舞姬。她既逃遁,府中防卫需立刻加强,彻查其来路,方是首要。
”沈巍鹰隼般的目光在儿子脸上停留片刻,那沉静之下似乎隐藏着更多东西,
但他此刻被当众行刺的震怒和羞辱感占据了全部心神。他重重哼了一声,不再追问,
厉声下令:“封锁府邸!全城搜捕!掘地三尺,也要把那前朝余孽给我挖出来!活要见人,
死要见尸!”命令如石投水,激起层层惊惧的涟漪。宾客们这才彻底从惊魂未定中反应过来,
窃窃私语声如同潮水般涌起,带着恐惧和后怕。奢华靡丽的夜宴,
顷刻间被血色和阴谋的阴影彻底笼罩。沈君澜站在原地,没有参与护卫的追索。他微微侧首,
目光再次投向那扇洞开的长窗,投向那片吞噬了素白身影的无边夜色。
夜风带着花园里草木的湿冷气息灌入,吹拂着他额前的几缕发丝。
指尖那一点残留的微凉触感和血腥气,无声地烙印在记忆深处。前朝冬至的血色宫变,
昭阳殿冲天的火光,肩头中箭的刚烈身影……无数碎片在脑海中翻搅。
那一眼对视中的惊愕与刻骨恨意,清晰地烙在他心上。余孽?她究竟是谁?---光阴如梭,
三年荏苒。京城依旧是那个繁华鼎沸的京城,
镇国公府的权势在沈巍的铁腕与沈君澜的辅佐下,似乎更胜往昔。然而,
那场仲夏夜宴上惊心动魄的刺杀,以及那个如同月下幽魂般消失的舞姬,
却如同一根隐秘的刺,深深扎在沈君澜的心底,并未随着时光流逝而淡去。这三年里,
他从未停止过暗中的探寻。血螭珏的线索如同石沉大海,前朝余孽的活动也似乎偃旗息鼓,
销声匿迹。那个素白的身影,那双冰封着恨意的眼睛,仿佛真的只是一个惊悸的幻梦,
被尘封在记忆深处。直到那个微雨初歇的午后,他在京城最负盛名的“漱玉斋”书局,
再次遇见了那双眼睛。书局内弥漫着陈年纸张和墨锭的独特清香。
沈君澜本是来取几卷前朝地理志的孤本,刚踏入内室,目光便被临窗而坐的一个身影吸引。
她穿着素雅的浅碧色襦裙,发髻松松挽起,只簪了一支温润的玉兰簪子,侧影娴静。
手中执着一卷书,微微垂首,露出弧度优美的颈项。窗外细雨初停,天光透过雕花木窗,
在她身上洒下柔和的光晕,静谧得如同一幅工笔仕女图。似乎察觉到有人注视,
她缓缓抬起头来。四目相接的瞬间,沈君澜的心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那双眼睛!
不再是冰封的古井,也褪去了那夜惊心动魄的恨意火焰。此刻,它们像是初春时节,
被暖阳融开冰面的湖水,清澈、沉静,带着一丝被惊扰的无措,
和一种难以言喻的、沉淀了时光的熟悉感。纵使容颜清减了几分,
眉宇间多了些书卷浸润的温雅,可那眼波流转间的神韵,
瞬间与三年前月下旋舞、寒光迸现的素白身影重叠!是她!叶璃显然也认出了他。
握着书卷的手指微微收紧,指节泛起一丝白。那双清澈的眼眸里,清晰地掠过一丝惊惶,
如同受惊的鹿。她下意识地想要起身避开,动作间带着一丝仓促。“姑娘留步。
”沈君澜的声音响起,低沉而平稳,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温和,
恰到好处地阻止了她欲逃的动作。他上前几步,保持着得体的距离,
目光落在她手中的书卷上,是一卷前朝大儒批注的《水经注》。“姑娘也喜好地理志?
”叶璃的动作顿住了。她迎上沈君澜的目光,那惊惶如同投入湖面的石子,荡开一圈涟漪后,
迅速被一种强自的镇定压下。她微微屈膝,行了一个无可挑剔的礼,声音清越,
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微颤:“民女叶璃,见过世子。只是……随意翻阅。
”“叶璃……”沈君澜低声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仿佛要将这两个字在唇齿间细细研磨。
他唇角勾起一抹极淡的笑意,眼神却深邃难测,“好名字。清如朝露,韧若璃玉。
”他目光再次落回那卷《水经注》上,语气自然地接道,“前朝李季常批注的《水经注》,
见解精辟,尤重山川形胜与古今变迁。姑娘眼光不俗。”叶璃的心在胸腔里剧烈地跳动。
他念出她名字的语气,那看似随意的评价,都让她感到一种无形的压力。他认出她了!
他必定认出来了!可他为何不点破?为何不唤来护卫当场擒拿?他究竟想做什么?
无数念头电光火石般闪过,最终化作唇边一抹同样清浅、却暗含戒备的弧度:“世子谬赞。
民女不过识得几个字,胡乱看看罢了。不敢当‘眼光不俗’四字。”“何必过谦。
”沈君澜的目光扫过她微微绷紧的肩线,仿佛能穿透那层柔软的衣料,
再次触碰到那道隐藏的旧痕。他语气依旧温和,甚至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探究,
“能静心研读李季常批注之人,胸中必有丘壑。这‘漱玉斋’虽号称藏书万卷,
真正有价值的孤本却藏于二楼‘揽月阁’。姑娘若有兴趣,改日沈某可做向导,引姑娘一观。
”这话语带着一种熟稔的邀请,更是抛出了一个巨大的诱惑——接触那些秘藏的前朝孤本。
叶璃心中警铃大作,面上却不敢显露分毫。她再次屈膝,婉拒道:“世子厚意,民女心领。
只是身份有别,不敢僭越。”她顿了顿,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无波,
“今日书已选好,不敢再叨扰世子雅兴。民女告退。”她拿起选好的几本书,动作尽量从容,
转身走向柜台。脊背挺得笔直,仿佛能感受到身后那道目光,如同实质般落在她的背上,
带着审视,也带着某种她无法理解的……灼热?沈君澜没有阻拦,只是站在原地,
看着她纤细却挺直的背影消失在书局的门口,汇入外面湿漉漉的街市人流中。
雨后的阳光有些晃眼,空气中弥漫着泥土和青草的清新气息。
他唇边那抹极淡的笑意缓缓隐去,眼底的深沉如同化不开的浓墨。
指尖仿佛又感受到三年前那微凉的触感和狂乱的脉搏。叶璃……她回来了。
带着一个看似无懈可击的“民女”身份,回到了他的视线之中。这次,她又想做什么?
指尖无意识地拂过袖口冰凉的云纹刺绣,沈君澜眼底那点审视的微光沉淀下来,
渐渐被一种更为复杂难辨的情绪所取代。他望着她消失的方向,许久,才转身走向柜台,
取走了自己预订的那几卷地理志孤本。纸张粗糙的触感传来,带着历史的厚重与尘埃。
一场新的、心照不宣的棋局,已然在细雨初晴的午后悄然铺开。
---从“漱玉斋”那场猝不及防的重逢开始,
一种奇异的联系便在沈君澜与叶璃之间悄然滋生。
沈君澜并未因识破她的身份而采取任何雷霆手段,反而以一种近乎固执的温和与耐心,
编织着一张无形的网。他不再是高高在上的镇国公世子,
更像一个偶然发现了稀世珍宝的旅人。他会“偶遇”她在城南古寺画壁画的清幽身影,
驻足良久,末了才上前,递上一方浸着冷泉水的干净丝帕,为她拂去额角沾染的颜料。
他会“恰好”寻到几册她苦觅不得的前朝琴谱孤本,派人送到她暂居的小院,
附上的名帖字迹清隽,只写着“聊赠知音”。他会在她为城西慈幼堂孩童施药义诊时,
默然出现,带来分量十足的药材,并不打扰,
只在不远处静静看着她在病弱孩童间忙碌穿梭的身影,目光专注而深沉。这些举动,
起初在叶璃心中激起的是巨大的惊疑和更深的戒备。她时刻绷紧着神经,
等待着图穷匕见的时刻,等待着镇国公府的铁卫破门而入。然而,一天天过去,
预想中的雷霆并未降临。沈君澜始终保持着恰到好处的距离,彬彬有礼,细致入微,
仿佛真的只是在欣赏一个才情出众、心地良善的普通女子。
他的眼神里没有三年前那种锐利的审视和冰冷的质询,
反而沉淀着一种她从未见过的、近乎滚烫的东西,让她心慌意乱。恨意如同坚固的冰山,
在这持续不断的、带着温度的注视下,悄然裂开了一道缝隙。暮春时节,
沈君澜邀她同游西郊玉泉山。山道蜿蜒,林木葱郁,涧水淙淙。行至半山腰一处开阔平台,
俯瞰下去,整个京城尽收眼底。鳞次栉比的屋宇,巍峨的宫墙,
蜿蜒的护城河在阳光下闪着碎金般的光,远处农田阡陌纵横,交织成一幅宏大的盛世图卷。
沈君澜负手立于崖边,山风鼓起他月白的衣袍。他指着山下那壮阔的景象,
声音平静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你看这京城,这万里河山。前朝末年,君王昏聩,
权阉当道,吏治腐败,民不聊生,饿殍遍野,烽烟四起。大厦将倾,非一木可支。
我父……顺应天命民心,拨乱反正,虽有雷霆手段,流血漂橹,却也是为终结乱世,
开此太平基业。”他的话语,像重锤敲在叶璃心上。她站在他身侧稍后的位置,
望着脚下这片曾经属于她叶氏先祖的土地,指甲深深掐入掌心,留下月牙形的红痕。
终结乱世?太平基业?那她叶氏皇族满门的血,她父皇母后兄长的头颅,
那些倒在血泊中的忠臣良将,又算什么?她胸中翻涌着激烈的反驳,喉头涌上腥甜的血气。
然而,当她侧头看向沈君澜时,看到的却并非胜利者的傲慢与冷酷。
他的侧脸线条在阳光下显得有些冷硬,眼神却投向极远的地方,
带着一种沉重的、近乎悲悯的苍茫。仿佛那场奠定新朝的宫变,
并非他口中轻描淡写的“拨乱反正”,而是同样压在他心头的、无法卸下的血色十字架。
这份沉重,竟奇异地消解了她胸中一部分沸腾的恨意,只剩下无边无际的迷茫与空洞的悲凉。
深秋,皇家御苑的枫林如火如荼。沈君澜不知用了什么法子,竟避开了一众随从,
带着叶璃悄然潜入这片禁地。层林尽染,红枫黄叶铺满了小径,踩上去沙沙作响,如同低语。
阳光透过斑斓的枝叶洒下,光影流转,美得不似人间。两人并肩漫步,一时无话。
只有足下落叶碎裂的轻响,和远处隐约传来的鸟鸣。长久以来紧绷的弦,
在这片隔绝尘嚣的绚丽秋色里,似乎有了一丝松弛。“小时候,”沈君澜忽然开口,
打破了沉默。他的声音很轻,带着一丝遥远的追忆,目光落在脚下层层叠叠的落叶上,
“父亲对我极为严苛。五更天即起习武,稍有懈怠,便是戒尺加身。读书习字,
务求尽善尽美,容不得半点瑕疵。那时觉得苦不堪言,只道是父亲不近人情。”他顿了顿,
弯腰拾起一片形状完美的火红枫叶,指尖轻轻拂过叶脉。“后来渐渐大了,随他出入军营,
见识过真正的战场,见识过流离失所的百姓,见识过权力的倾轧和阴谋的肮脏……才明白,
他并非不爱惜我。他只是比任何人都清楚,他替我撑起的这片‘太平’,底下埋着多少枯骨,
竖着多少暗箭。他逼我强大,逼我洞察,逼我能在任何惊涛骇浪中活下去,
守住这来之不易的‘太平’,哪怕这‘太平’本身……就沾着洗不净的血。
”他将那片枫叶递给叶璃。叶璃下意识地伸手接过。枫叶的边缘带着细微的锯齿,
触感微凉而干燥。“这世间,何来真正的非黑即白?”沈君澜的目光转向她,
深邃的眼底映着漫山遍野的红,也映着她怔忡的面容,“就像这片枫林,
世人只道它绚烂夺目,谁又细究过每一片叶子上沾染的晨露与尘埃,经历过的风霜与虫噬?
”他的声音低沉下去,带着一种穿透人心的力量,“叶璃,人活于世,很多时候,
只是在两难之间,选一条相对不那么坏的路走罢了。”叶璃握着那片枫叶,指尖微微颤抖。
他的话,像一把无形的钥匙,试图撬动她心中那座由国仇家恨浇筑而成的铁狱。
她想起幼时父皇的慈爱,母后的温柔,兄长的呵护,那是她心底最温暖的底色。
可她也无法否认前朝末年的混乱与黑暗,那些她曾躲在宫闱深处也听闻过的民怨沸腾。
沈巍是刽子手,是覆灭她家国的仇人,可沈君澜口中那个逼儿子在血与火中成长的严父,
那个试图守护一方“太平”的权臣……又该如何定义?恨意依旧在,却不再纯粹。
一种陌生的、酸楚的柔软,混杂着巨大的迷茫,悄然滋生,缠绕在心头,让她几乎窒息。
她低下头,看着掌中那片红得刺眼的枫叶,仿佛捧着一颗灼热的心脏。隆冬,
京城落了今冬第一场大雪。鹅毛般的雪片纷纷扬扬,一夜之间将整座城池染成素白。
沈君澜踏雪而来,叩响了叶璃小院的门扉。他披着一件玄色大氅,肩头落满了雪花,
眉睫上也沾着细小的冰晶,带来一身凛冽的寒气。手中却提着一个精致的红泥小炭炉,
炉膛里炭火正旺,散发着融融暖意。“天寒地冻,煮茶看雪,最是相宜。”他语气自然,
仿佛只是邻里串门。不等叶璃回应,便熟门熟路地走进她简朴却收拾得干净雅致的堂屋,
将炭炉放在中央的小几上。叶璃看着他自然而然的举动,一时无言。
炉火的红光映着他线条分明的侧脸,柔和了平日的冷峻。他动作娴熟地置壶、添炭、注水,
水汽氤氲开来,带着松枝燃烧的淡淡焦香。小小的斗室,因这炉火和他沉稳的存在,
竟驱散了冬日的孤寒,生出几分温馨。窗外大雪无声。屋内,红泥小炉咕嘟咕嘟地轻响,
水汽袅袅上升。沈君澜专注地摆弄着茶具,神情沉静,
仿佛世间纷扰都隔绝在了这漫天飞雪之外。他偶尔抬眼,目光落在静**在对面的叶璃身上。
炉火映着她素净的脸庞,眼睫低垂,投下淡淡的阴影,整个人像一尊易碎的琉璃美人。
“尝尝,”他将一盏刚刚沏好的热茶轻轻推到她面前,茶汤澄澈,热气升腾,
“去岁收的梅花雪水,配这老君眉,应该不差。”叶璃捧起温热的茶盏,
指尖传来的暖意一直蔓延到心底。清雅的茶香沁入心脾,她轻轻啜饮一口,
暖流熨帖着冰冷的四肢百骸。这寻常的温暖,这片刻的安宁,
竟让她生出一种近乎奢侈的贪恋。她有多久,没有这样平静地感受过一份纯粹的暖意了?
国仇家恨的重担压得她喘不过气,每一步都如履薄冰,每一刻都活在伪装与警惕之中。
而眼前这个人,这个她本该恨之入骨的人,却给了她这份短暂的、带着危险的宁静。
沉默在温暖的茶香里流淌。沈君澜没有再说那些关于家国、关于立场的大道理,
只是偶尔说起京中趣闻,或是书中一段闲笔。叶璃也渐渐放松下来,偶尔轻声应和几句。
屋外是冰封的世界,屋内却只有炉火的噼啪轻响和茶水的温润。这一刻,没有前朝公主,
没有镇国公世子,没有血海深仇。只有炉火旁两个安静对坐的人,
被茶香和雪意温柔地包裹着。然而,
当叶璃的目光无意间掠过沈君澜放在膝上的手——那是一只骨节分明、握惯了刀剑的手,
指腹带着薄茧——一种尖锐的刺痛猛地攫住了她!她想起了三年前那个仲夏夜,正是这只手,
如铁钳般死死扼住了她握着匕首的手腕!想起了她袖中寒光刺向的目标,
正是这只手主人的父亲!炉火的暖意瞬间退去,一股寒意从脚底直窜头顶。
她捧着茶盏的手指微微颤抖,几乎握不住。那短暂的、虚幻的宁静被彻底打碎。眼前的温暖,
是包裹着蜜糖的砒霜,是敌人精心布下的温柔陷阱!她怎么可以沉溺其中?
怎么可以对仇人之子生出片刻的软弱?巨大的罪恶感和更深的痛苦瞬间淹没了她。
沈君澜敏锐地察觉到了她情绪的骤然变化。
她眼中一闪而过的痛楚和瞬间僵硬的身体没有逃过他的眼睛。他端起自己的茶盏,
垂眸看着澄澈的茶汤,掩去了眼底翻涌的复杂情绪。他知道那根刺依旧深埋在她心底,
从未真正拔除。这片刻的暖,终究敌不过那刻骨的寒。但他没有点破。只是将茶盏凑近唇边,
任由那微苦回甘的滋味在舌尖蔓延开。窗外,雪下得更大了,无声地覆盖着一切。
---当沈君澜站在镇国公沈巍面前,平静而清晰地吐出“叶璃”这个名字,
并表明要娶她为妻时,书房内的空气仿佛瞬间凝结成了冰。
沈巍猛地从巨大的紫檀木书案后抬起头,鹰隼般的目光如同两道实质的寒冰利刃,
狠狠刺向自己的儿子。他脸上的肌肉绷紧,下颌线如同刀削斧刻,压抑的怒火在眼中翻腾,
几乎要喷薄而出。“叶璃?”他的声音低沉得可怕,带着一种山雨欲来的风暴气息,
“那个来历不明、身份可疑的民女?君澜,你昏了头了!”他霍然起身,
沉重的身躯带来无形的压迫感,一步步逼近沈君澜,“三年前府中夜宴的刺杀,你忘了吗?
那妖女的身手、那狠辣的劲头,绝非寻常!你告诉我,一个普通的民女,如何能有那般见识,
识得前朝李季常的孤本?又如何能在慈幼堂施药义诊时,
对几种罕见旧伤的处置手法娴熟老练得堪比宫中御医?!”每一个质问都如同重锤,
砸在寂静的书房里。沈巍的目光锐利如鹰,紧紧锁住沈君澜的眼睛,
试图从中找出任何一丝动摇或隐瞒。“她接近你,必有图谋!不是冲着你的世子之位,
就是冲着我们沈家满门的性命!你竟要将这样一个祸患,迎入府中,置于卧榻之侧?君澜,
你太让我失望了!”面对父亲雷霆般的怒火和毫不留情的质疑,沈君澜站得笔直,
如同一杆宁折不弯的标枪。他的脸上没有畏惧,只有一种磐石般的坚定。“父亲明鉴。
”他的声音平稳而清晰,在父亲暴怒的威压下没有丝毫退缩,“叶璃的身世,
儿子已暗中查访多时。她祖上确系前朝御医,因卷入宫廷秘事获罪,家道中落,流落民间。
她通晓医理,熟知典籍,皆源于家学渊源。
至于三年前夜宴之事……”沈君澜的目光坦然迎上父亲审视的视线,“当时刺客身手诡谲,
且蒙面易容,身形相似者并非绝无仅有。儿子与叶璃相识以来,观其言行,察其心性,
她性情温婉坚韧,心地纯善,绝非奸恶之徒。那夜之事,断然与她无关!”“无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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