档案库？还是废料库？张甜菜的心跳骤然加速！他警惕地环顾四周，确认无人。浓烈的霉味和一种陈年纸张混合着灰尘、铁锈的独特气息，从虚掩的门缝里丝丝缕缕地渗透出来。
就是这里！
他不再犹豫，像一尾滑溜的鱼，侧身挤进了那扇虚掩的、散发着腐朽气息的木门。
门内一片昏暗，几乎伸手不见五指。浓重的灰尘味呛得他差点咳嗽出声，他死死捂住嘴。眼睛适应了片刻，才勉强看清轮廓。空间不大，堆满了杂物：废弃的机器零件、散落的麻袋、破损的桌椅……但最吸引他目光的，是墙角堆放着的一排排、覆盖着厚厚灰尘的、深绿色的铁皮柜子！上面隐约可见“人事”、“财务”等模糊的喷漆字样！
档案柜！
一股巨大的兴奋混合着紧张瞬间攫住了张甜菜！他像发现了宝藏的探险者，心脏在胸腔里狂跳！他摸索着，避开地上杂乱的障碍物，踉跄地扑到最近的、标着“人事”字样的铁皮柜前。柜门上了锁，是那种老式的、巨大的挂锁，锈迹斑斑。
希望瞬间被浇灭了一半。他焦急地尝试着去拽那把锁，冰冷粗糙的铁锈刺痛了手指，锁却纹丝不动。他烦躁地捶了一下柜门，发出沉闷的“咚”声，激起一片飞扬的灰尘。
不行！不能放弃！林素云……1981年……糖厂会计……
他像疯了一样，在昏暗的库房里跌跌撞撞，挨个检查那些铁皮柜子。大部分都上了锁。就在他几乎要被绝望吞噬时，在库房最深处、一个几乎被杂物淹没的角落里，他发现了一个半开的、标着“历年临时工/短期合同工名册”的铁皮柜！
柜门虚掩着，挂锁不知去向！
张甜菜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他几乎是扑了过去，用力拉开沉重的柜门！一股更加浓烈的霉味和纸张腐朽的气息扑面而来！里面塞满了用麻绳捆扎的、厚厚的、纸张已经严重泛黄卷曲的册子！封面上用毛笔或钢笔写着年份。
他的手指带着剧烈的颤抖，急切地在这些沉睡的册子上划过。灰尘簌簌落下。1979……1980……1981！找到了！
他猛地抽出那本封面上写着“1981年度”的、厚得像砖头一样的名册！册子入手沉重，纸张脆弱得仿佛一碰就会碎裂。他顾不上灰尘，抱着册子，跌跌撞撞地跑到门口透进一点微光的地方，背靠着冰冷的门板，借着那点微弱的光线，用袖子胡乱擦掉封面上的厚厚积灰，然后，带着一种近乎朝圣般的虔诚和巨大的恐惧，翻开了这本尘封了十二年的名册！
泛黄脆弱的纸页在指尖发出细微的**。油墨印刷的表格早已模糊不清，手工填写的字迹也大多洇开褪色。张甜菜的心跳如同擂鼓，汗水顺着鬓角滑落，混合着灰尘黏在脸上。他屏住呼吸，目光如同探照灯，急切地、一行一行地扫过那些模糊的名字、潦草的签名和简短的备注信息。临时工……季节工……装卸工……食堂帮厨……他在寻找一个特定的身份——会计！或者任何与财务相关的岗位！
时间在死寂的库房里仿佛凝固。每一页的翻动都像揭开一层历史的痂。失望如同冰冷的潮水，一次次冲击着他紧绷的神经。就在他快要翻完整本名册，手指停在倒数几页时，目光猛地钉在了其中一行！
那是一个不同于前面印刷表格的、用钢笔单独添加在页尾空白处的记录！字迹有些潦草，墨水已经变成了深褐色：
林素云（字迹！张甜菜瞳孔骤缩！与借书卡、镇志名录上的娟秀飘逸截然不同！这个签名带着一种匆忙、甚至……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岗位：财务科临时助理会计（字迹清晰）
入职日期：1981年12月3日（字迹清晰）
备注：短期顶替。关联人：徐凤芝（正式会计）。工作至1981年12月20日。离岗原因：自行离职。
“轰——！”
张甜菜只觉得脑子里像是有什么东西炸开了！
林素云！真的是她！她在1981年11月“因故离职”离开学校后，仅仅过了不到一个月，竟然来到了糖厂财务科做临时助理会计？！
徐凤芝！这个名字像一道闪电劈开了迷雾！徐凤芝……徐阿婆？！裁缝铺那个眼神锐利如鹰隼的老妇人？！
“关联人：徐凤芝（正式会计）！”
林素云是给徐凤芝做临时助理的！她们在同一个部门！一起工作！
而她的工作期……只有短短十七天！1981年12月3日到12月20日！离岗原因：“自行离职”！
自行离职？真的是“自行”吗？那镇志附录里幽灵般的铅笔字“糖厂会计……争执……河边……”又是什么？那场发生在河边的“争执”，是不是就在这短短的十七天内？争执的双方……会不会就是林素云和徐凤芝？！
一个冰冷而恐怖的链条瞬间在张甜菜脑海中成型：林素云离开学校（1981年11月）——进入糖厂给徐凤芝做临时助理（12月3日）——工作期间与徐凤芝发生“争执”——地点可能在“河边”——结果：林素云“自行离职”（12月20日）……或者，更糟？！
巨大的恐惧混合着一种触摸到真相边缘的战栗感，瞬间将张甜菜吞没！他死死地盯着“徐凤芝”那三个字，仿佛要透过纸背，看清那个掌控着苏晚晴命运的老妇人狰狞的过往！她手腕上的伤痕……裁缝铺里那个垂危的老人……这一切，是否都源于十二年前糖厂河边那场不为人知的“争执”？徐阿婆那冰冷的眼神，是否不仅是对苏晚晴的掌控，更是对林素云刻骨的……恨意？
他感到一阵窒息般的眩晕，后背紧贴着冰冷的门板也无法驱散那股从心底升起的寒意。就在这时——
“嘎吱……”
库房深处，某个被杂物遮挡的黑暗角落里，传来一声极其轻微、如同老鼠啃噬木头般的异响！
不是老鼠！
张甜菜浑身的汗毛瞬间炸起！心脏狂跳着几乎要冲破胸膛！他猛地抬头，惊恐的目光射向声音来源的黑暗深处！
一股冰冷刺骨的、带着浓烈敌意的视线，如同实质的冰锥，瞬间穿透了昏暗的光线和飞扬的尘埃，死死地钉在了他身上！
库房深处，一个佝偻的黑影，如同从地狱里爬出的幽灵，缓缓地从一堆废弃麻袋后面站了起来！昏暗中，看不清面容，只能看到一双眼睛——那双眼睛锐利、冰冷，充满了毫不掩饰的震惊、愤怒和一种……被触及逆鳞般的疯狂杀意！
是徐阿婆！徐凤芝！
她怎么会在这里？！她什么时候进来的？！她看到了多少？！
张甜菜的大脑一片空白！巨大的恐惧如同冰冷的巨手，瞬间扼住了他的喉咙！他像被施了定身法，僵在原地，手中的泛黄名册“啪嗒”一声，掉落在满是灰尘的地面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