热门小说弦断偈语残主角是许岁苏纪羡煜盛听颂,该小说情节引人入胜,是一部很好看的小说。精彩内容推荐:他带着那把残破不堪的琵琶推门进去时,她正虚弱地靠在床头,一个身形高大、气质矜贵的年轻男人正细致地给她削着苹果。是她男朋友……
第一章“嫂子,节哀,盛队……他是英雄。”那悲伤毫无预兆地降临在一个普通的周四,
有人敲响了门,带着一个不大的行李箱和一个厚重的信封。
消防队的队员们挤满了小小的前院,为首的男人压低了帽檐,试图遮掩那双通红的眼睛。
窗外飘起细雨,一滴水珠顺着他绷紧的指尖滑落,重重砸在许岁苏的心口。
她轻轻抚摸着已经显怀的肚子,声音轻得像一片羽毛,仿佛随时会被风吹散。
“可我……不想他成为什么英雄……”许岁苏站在门口,久久失神,不知何时,
前院的人群已悄然散去。门外只剩下灰蒙蒙的天空和连绵不绝的雨幕,
院里盛听颂最宝贝的那棵车厘子树,刚抽的新芽被无情打落一地。
她默默将那行李箱拖进屋内,摊开在客厅的地板上。
行李箱里是盛听颂出任务时带的简单行李,只有洗漱包和一套备用的训练服。
她拿起那身沾染了火场气息的训练服,习惯性地塞进洗衣机,
头也没回地开口:“身上的也换下来吧。”说完,她才猛地顿住,回头看向空荡死寂的客厅,
指尖微微一蜷,按下了洗衣机的启动键。机器的嗡鸣混着雨声在屋里回荡,
空气沉闷得令人窒息。许岁苏裹紧毯子,蜷缩在沙发一角,没有哭泣,也没有崩溃,
只是眼神空茫地坐着。一切都太突然,太不真实,她只感觉这屋子比任何时候都要冰冷刺骨。
是一场噩梦吗?如果是,求你快些醒来,我真的好想他。沙发旁,
盛听颂的灵魂带着锥心的疼痛凝视着蹙紧眉头、睡不安稳的许岁苏。他下意识伸出手,
想抚平她眉间的褶皱,手指却毫无阻碍地穿透了她的肌肤。他怔住了,
这才记起自己已然死去,死在了昨日那场吞噬一切的山火里……或许是老天的残忍仁慈,
他的灵魂没有消散,跟着队员们回到了这个家,回到了他的小妻子身边,
却再也无法触碰到她分毫。“就这样吧,守着你就好。
”他只能在她眉心投下一个没有实感的吻,许岁苏的眉头微不可察地动了动,
眼角悄然滑落一滴清泪,不知在梦里见到了什么。门**刺耳地响起,惊醒了沙发上的她。
许岁苏全然不觉自己落泪,拖着拖鞋起身开门。
盛听颂的目光却死死锁住沙发靠枕上那点浅浅的水痕,心头钝痛。看到门外站着的盛母,
许岁苏有些惊讶:“妈?您怎么来了?”“你这孩子,还问怎么来了?
打了你多少电话都不接,真怕你出事……”盛母的声音带着急切,进门利索地换鞋,
把手里的袋子往茶几上一放,风风火火就进了厨房。“就知道,
昨天给你剥的石榴肯定又忘了吃。”“你是不是又只顾着练琵琶忘记吃饭了?再有下次,
妈真搬过来和你同住!”……盛母一边忙碌一边絮絮叨叨地数落着。
许岁苏脸上没有丝毫不耐,反而勉强扯出一丝笑:“知道了,知道了,
当心我……”等你儿子回来,跟他告状。后半句被她硬生生吞了回去,两人目光短暂交汇,
又心照不宣地移开,一起回避了那个再不能提的名字。盛母拧开保温壶盖,
浓郁鲜香的鲫鱼汤气味瞬间弥漫开来。许岁苏接过勺子,捧起碗喝了一口,
声音努力轻快:“哇!就是妈妈的味道!太香了!说真的,盛知秋女士,
真不考虑开个餐厅吗?”几句话逗得盛母眼角的愁绪淡了些许,“慢点喝,小心烫。
”她不爱吃鸡肉,盛母就变着花样给她炖各种汤补身子,鲫鱼汤、猪骨汤轮着来。
盛听颂的魂体飘在两人身后,看着这熟悉又温馨的一幕,
忍不住低语:“到底是谁的亲妈啊……”当然,无人听见。两人毫无察觉,
如同往常一般说笑着喝完了这碗汤。送盛母离开时,
许岁苏习惯性地陪着她在路边等盛父来接。盛听颂也跟着“站”在她们身旁,
听着母亲翻来覆去念叨那些老生常谈的嘱咐,耳朵都要听出茧子了。终于看到盛父的车驶来,
他如释重负:“快把我妈带走!”盛母拉开车门,欲言又止地回头看了许岁苏好几眼,
最终摇下车窗。许岁苏轻声道:“妈,有话就说吧。”盛母脸上显出几分为难,
犹豫再三终于开口。“岁岁,妈是为你好,这孩子……要不咱就不要了吧?
”第二章盛听颂原本因她们母女情暖而放松的魂体瞬间僵滞。他困惑极了,
母亲怎么会突然说出这样的话?全家上下谁不知道,
许岁苏为了怀上这个孩子付出了怎样的代价。她本身体质虚寒,喝了三年苦不堪言的中药,
才终于盼来这个小生命的萌动。明明全家人都满心期待着他的降临。
为什么……突然间一切都变了味?一股无名的寒意从许岁苏心底悄然窜起,
她怔怔地站在原地,指尖冰凉。盛母不敢再看她的眼睛,匆匆升上车窗。车子疾驰而去,
许岁苏仍旧伫立在原地,久久未动。身旁的车厘子树在料峭的春风中摇晃,枝杈乱颤,
如同她此刻被搅得一团乱麻的心绪。许岁苏最终什么也没说,转身进门,
将洗衣机里甩干的训练服晾晒在阳台,然后开始一丝不苟地收拾屋子。
连角落里那台布满灰尘、久未启用的跑步机,都被她擦拭了一遍又一遍。
盛听颂焦急地跟在她身后飘动,看着她忙碌却明显失魂的背影,
知道她是在用行动驱赶内心的空洞。他怕她怀着身孕太过劳累,却连一缕风都无法掀起。
或许是他离家前把家里收拾得太过整洁,许岁苏很快便无事可做。她只能重新坐回到沙发旁。
打开那部早已看过三遍的连续剧,当画面里男主角死去的那一刻,
她的眼泪毫无征兆地滚落下来。电视剧结束,窗外天色竟依旧亮得晃眼。
许岁苏望着灰白的天幕,第一次觉得原来一天可以如此漫长而煎熬。她拿出手机,
对着院中的车厘子树拍下一张照片。指尖点开那个置顶的对话框,
盛听颂回复她的最后一条消息还停留在两天前:“回来给你带你最爱的那家草莓蛋糕。
”盛听颂的心脏位置剧烈地抽痛了一下,他伸出手臂,想要拥抱她单薄的肩背,
却只徒劳地穿过空气。许岁苏的脸上没有任何波澜,默默将刚拍的照片发送过去,
手指在键盘上方悬停良久,最终却只打下几个字。“阿颂,你的树快死了。
”明知再也不会有回应,她仍旧盯着那漆黑的手机屏幕,像一尊凝固的雕像。
盛听颂无声地叹息,在她身后做出虚抱的姿态。屏幕上最终映出的,
只有许岁苏苍白而失神的倒影。手机屏幕再次亮起,锁屏界面上接连弹出盛母的一条条消息。
“苏苏,妈妈都是为你好,你再仔细想想。”“当单亲妈妈以后不容易找归宿,
你身体底子太虚,怀孕生产对你的负担太大。”“你嫁进盛家那天起,就是我的亲女儿,
这次就听妈妈的话,好不好?”许岁苏握着手机的手指微微颤抖,
另一只手则小心翼翼地抚上自己依旧平坦的小腹。盛听颂回想起刚得知许岁苏有孕时,
祝贺的消息如潮水般涌来。向来节俭的他,那次却大方地请了全队人马去高级餐厅庆祝。
那时医生就严肃告知,许岁苏体质太弱,孕期会格外艰难。她执意要留下这个孩子,
他便细心地求医问药,制定了一大堆食补方案。怀孕后,许岁苏变得多梦且极易惊醒。
他特意寻了古方中药材,亲手缝制了一个安神枕塞在她的枕边。那之后,她终于得以安眠。
直到最后一次出任务前夜,她却罕见地在他怀里辗转反侧,睡得极不安稳。次日清晨出门,
她依然笑着叮嘱:“阿颂,任务结束记得回来陪我去做产检。
”盛听颂心中的愧疚如同藤蔓缠绕,却从无悔意。从他选择这份职业的那天起,
就明白这条命已不完全属于自己。只是真的苦了他的苏苏……许岁苏点开与盛母的对话框,
指尖坚定地敲打回复:“妈,这孩子是我和阿颂最后的羁绊了,我一定要留下他。
”发送完这行字,她径直按掉手机屏幕,起身走向练琴房。素手拨弦,琵琶声淙淙流淌,
诉说着无尽的相思,曾经的明月犹在,映照着归家的人。她没有流下一滴泪,
那颤抖的弦音却分明泄露了她无法抑制的思念与哀痛。盛听颂失神地看着她端坐抱琴的身影,
一如当年舞台上那个光芒万丈、琵琶弦上意气风发的女子。一股尖锐的痛楚击中灵魂深处。
原来灵魂也会流泪,也有喜怒哀乐……自己是不是……太过自私了?
她值得一个明亮温暖、触手可及的未来,而不是被永远困在他留下的冰冷回忆里。
第三章盛听颂与许岁苏的初遇,源于一场意外。多年前的一起乐团火警,
盛听颂带队疏散人群。混乱中,
他一眼瞥见一个纤细的身影正不顾一切地逆向冲往烈焰吞噬的场馆。
灼烧的木梁带着毁灭的重量即将砸落!他毫不迟疑地冲入火海,
强横地将这个疯了一样的女人强行拽了出来。烈焰烤灼的气息中,她在他怀里又哭又闹,
死命挣扎,“我的琵琶!求求你,让我去拿我的琵琶!求你了!”盛听颂火气瞬间窜上来,
声音带着训斥:“琵琶重要还是命重要?!再贵的东西能贵过命吗?!
”“那是我妈……留给我唯一的遗物啊!”她的哭喊撕心裂肺,“求求你帮帮我!
”盛听颂骤然怔住。也许是那声“遗物”击中了他,也许是她的绝望触动了他。
三秒的停顿后,他竟然真的再一次转身,冲回了浓烟滚滚的火场,
为她硬生生抢出了那把已经部分焦黑、琴颈断裂的琵琶。等他冲出火场,她人却不见了。
询问队友才知道,她吸入了太多浓烟,导致呼吸性碱中毒,已经被救护车拉走了。呵,
真够娇气的。这是盛听颂对许岁苏最初的印象。他们的第二次碰面是在医院病房。
他带着那把残破不堪的琵琶推门进去时,她正虚弱地靠在床头,
一个身形高大、气质矜贵的年轻男人正细致地给她削着苹果。是她男朋友?后来他得知,
那人叫纪羡煜,是她的青梅竹马。盛听颂轻咳一声,刚踏进病房,
原本恹恹的女人看到他手中破损的琵琶时,眼睛骤然亮了起来。但奇怪的是,
她没有第一时间去接琵琶,而是拿起一张小小的粉色创口贴,
小心翼翼地贴在了他眉骨那道被火场碎屑划破的口子上。真是个……矛盾的女人。出院后,
为了表达谢意,许岁苏请了全消防站的人吃饭。再后来,
她仿佛不经意地开始出现在他的生活半径里。有时是在街角他常光顾的早餐摊,
有时出现在消防站对面那家奶茶店的窗边……她偶尔在他视线里晃荡,却从不主动搭话。
他怕是自己多想,可眼神又总不受控制地被她牵引。情人节那晚,
她将两张演奏会的票塞到他手里,他清晰地听见自己胸腔内那震耳欲聋的擂鼓声。冲动,
失控。那句“我会去的”刚要脱口而出,却在瞥见她身后那辆降下车窗的豪车,
以及车里坐着的那位纪羡煜时,硬生生变成了犹豫:“嗯……有时间的话,我会尽量去。
”她明亮的眼眸瞬间黯淡了几分。盛听颂在那该死的心跳声彻底淹没理智前,
几乎是落荒而逃。那场演奏会,他最终还是去了。舞台上的许岁苏耀眼得夺人心魄。
一身新中式的衣裙衬得她温婉动人,而手中琵琶扫出的乐音却又充满了惊人的力量感,
如金戈铁马,意气风发。盛听颂从不明白琵琶也能奏出如此激昂的旋律。那场演奏极其成功,
“纪羡煜许岁苏琵琶古筝绝配”的词条很快便冲上了热搜。盛听颂在终场谢幕前提前离席,
心中那股莫名的烦闷无处宣泄,他也不愿深究。那场演奏会后,
许岁苏仿佛从他的生活里消失了。他再也没在消防站附近遇到过她。
日子又回到之前的轨迹:训练、出警、回家。只是多了些新习惯,比如打开音乐APP,
点开琵琶曲目分类。她就像瞬间绽放又湮灭的烟花,
绚烂却短暂地照亮过他枯燥如铁板的生活。他们第四次相见,是在一场化工厂爆炸现场。
她刚结束自己第一场个人独奏会,回家途中听说消息,连人鱼姬般的演出礼服都顾不上换,
跌跌撞撞就冲到了封锁线外。那身闪着幽蓝珠光的华丽长裙在混乱的人群中格外刺眼。
刚刚带着队员撤出火场,满身烟尘污秽的盛听颂,猝不及防被她紧紧抱住。
怀中温软的触感和清雅的气息让他瞬间宕机。“盛队长,”她抬起头,
精致的眼妆被泪水冲刷得有些狼狈,声音却带着孤注一掷的勇气,
“请问……你现在缺女朋友吗?”看着她这副小花猫般的可怜样子,
盛听颂只觉得心脏狠狠一撞——该死,他竟然只觉得她可爱得要命!没等到回答,
许岁苏像是从巨大的冲动中回过神,窘迫地松开手,脸颊泛红。“我……我知道这很唐突,
”她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直视他深邃的眼睛,“但我们都很忙,
实在没有那么多时间去慢慢试探,去搞暧昧!”“盛听颂,我喜欢你!
我受够了没名没分地为你担惊受怕!受够了要在‘偶遇’时才敢偷偷看你一眼!
受够了想关心你又怕打扰你……如果你对我,哪怕有一点点感觉……”她握紧拳头,
声音轻颤却清晰,“请你给我一个机会,让我成为能光明正大站在你身边的人!
”原来那个看似娇气的女人,骨子里竟藏着如此惊人的果敢与炽热。婚后,
盛听颂也曾忍不住问她,为什么没有选择纪羡煜那样一看就与她家世匹配、深情守候的人,
反而选了他?许岁苏当时笑着扑进他怀里,发丝蹭得他下巴微痒:“怎么,吃醋啦?
”盛听颂下意识地箍紧她的腰,声音有些闷:“他……很好。家世显赫,对你更是不必说。
我呢?无聊又危险,忙起来脚不沾地,甚至连你父亲的葬礼,
都因为紧急任务没能陪在你身边……”话音未落,微凉的唇瓣便温柔地堵住了他未尽的自责。
她说:“阿煜?我和他十几年的情分,早已成为亲人,刻进了骨子里。亲情从来不是爱情。
”“爱就是爱啊,”她仰起脸,葱白的手指轻轻点在他心口的位置,笑得像只狡黠的小狐狸,
“一眼万年的事,哪有什么先来后到。”纤纤指尖下传来的,
是他因为她的话语而骤然加剧、如同鼓点般强劲有力的心跳。“你听,”她笑意盈盈,
“它不会说谎,它在告诉我:‘岁岁,我爱你’。”第四章许岁苏一连几天没有出门。
她每天不是在练琴房拨弄那承载着母亲记忆与盛听颂愧疚的琵琶,
就是在院里照料那棵寄托了盛听颂心思的车厘子树。盛听颂在旁看得忧心如焚,
因为她这副寡言少动、将自己封闭起来的模样,像极了许父刚离世时的状态。没有大悲大喜,
没有崩溃嚎啕。只是机械地活着,如同一台设定好程序的机器,把自己缩进无形的堡垒里。
可她似乎又与那时不同。她严格按照他当初根据医生建议留下的食谱,定时定量地进食。
听说孕期多吃葡萄对孩子好,哪怕她并不太喜欢,也会偶尔买上一串,硬着头皮吃下几颗。
只是……阳台晾晒的那身洗净的、属于他的训练服,早已干透,却始终孤零零挂在那里,
无人收下。盛听颂看着她明明吃着精心搭配的食补,
本就单薄的身形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日益消瘦下去,只觉得有把钝刀在心窝里反复切割,
而他束手无策。或许妈妈说的是对的……这个孩子,不该留。
但盛听颂比谁都清楚许岁苏骨子里的倔强。一旦她认定的事,谁也无力扭转。何况此刻的他,
只是一抹连风都带不起的幽魂。……盛听颂的葬礼那天,许岁苏起得很早。
她认认真真挑选了一条沉静如水蓝色的连衣裙,许久不曾触碰的化妆品也被一一摆开。
葬礼上宾客众多,许岁苏安静地站在门口,有礼有节地迎接每一个前来吊唁的人。
面对不绝于耳的“节哀顺变”,她始终面带得体微笑,回应着:“保重身体”。
倘若不是周围的素白花圈和遗像,若不是盛母早已哭倒在盛父怀里,悲恸得难以自制,
盛听颂几乎以为这不过是许岁苏操办的一场寻常宴会。她平静得可怕,
哪里还找得到半分当年那个会为了一把琵琶、一声关怀而红了眼眶的娇气姑娘的影子?
盛听颂紧跟着她的魂影飘忽着,生怕一错眼,她就躲到无人处失声痛哭。可直到葬礼结束,
哪怕站在他的墓碑前,她的脸上都未曾滑落一滴泪花。
一个新入队的年轻队员忍不住低声和身旁的人耳语:“嫂子她……怎么一滴眼泪都没掉?
难道她其实……没那么爱颂哥?
”另一个稍显年长的队员下意识地看了一眼遗像前那道如青竹般挺立却孤单的背影,
声音哽咽着反驳:“瞎说什么!嫂子怎么可能不爱……只是她现在,
没资格倒啊……”天色擦黑时,大部分宾客都已离去,
一辆沉黑色的加长林肯悄无声息地停在了墓园门口。盛听颂未曾想过,再次见到纪羡煜,
竟是在自己的葬礼上。纪羡煜一身剪裁完美的黑色西装,
曾经阳光张扬的少年气在德国几年的淬炼下沉淀为深邃的沉稳。
他步履沉稳地走到许岁苏身边,将手中那束洁白如雪的雏菊郑重放在盛听颂的墓碑前。
许岁苏目光掠过那束花,声音轻若叹息:“他不喜欢雏菊。下次来……换成蓝桔梗吧。
”纪羡煜并未回应换花的事,他只是深深地看着她疲惫而脆弱的侧影,
然后如同保护稀世珍宝般,将她轻轻拥入怀中,手指带着无尽疼惜地揉着她的发顶,
声音压抑着浓重的情绪,眼眶泛红。“我回来了,
苏苏……德国所有事情都处理完了……真的回来了……这次,
不会再走了……”许岁苏的嘴角努力想向上扬起,告诉他“我没事,别担心”,
然而话未出口,堤防决闸,连日来累积的、冰封的悲伤如洪水般冲破堤岸,
压抑的呜咽声在纪羡煜温暖的肩头彻底爆发,她哭得浑身颤抖,几乎喘不过气。
盛听颂心如刀绞,他多想此刻能将她拥在怀里,哪怕只给她一丝微不足道的慰藉,
手臂张开却只拥抱到冰冷的空气。那股无力感,比烈火焚身更让他痛苦绝望。
夜幕完全笼罩了墓园,细密冰冷的小雨再次飘落。雨水无情地冲刷着花束的包装纸,
发出窸窣的声响,每一丝风声、每一滴雨点都如同冰锥,将灵魂深处的钝痛无限拉长放大。
盛母望着盛听颂照片上年轻飞扬的笑脸,思忖良久,
才哽咽着轻声开口:“阿颂……会怪妈妈现在这么狠心吗?
”头顶高大的栾树在风雨中簌簌作响,一片紫红色的羽状落叶盘旋着,
轻飘飘地落于盛母冰凉的手背上。活着的人,终将要学会将那无处安放的爱与痛,
变成一次次不得已的选择:忍着遗忘去生活,再于无数个不眠之夜里回首凝望。
家里暖黄的灯光努力想要照亮这间屋子,却怎么也照不进心底那片潮湿阴冷的角落。眼泪,
成了最无用的排遣。回到家中,
纪羡煜看着沙发上因极度疲惫而蜷缩着沉沉睡去、连睡梦中都紧锁眉头的许岁苏,
他小心翼翼地替她盖好毛毯,转身去了厨房。
锅里翻腾的热水逐渐凝结成一碗朴素却暖意融融的清汤面。
累极的人在厨房淡淡的香气中悠悠转醒。听到动静的纪羡煜回头,温和地笑笑:“醒得正好,
面刚好。你这心情不好就忘了吃饭的坏毛病真该改改了,身体要紧。”许岁苏默默起身,
拿来一个小碗,将汤面拨了一半过去推到纪羡煜面前。“帮我吃一点好吗?其实下午吃过了,
现在没什么胃口,”她勉强扯出一个苍白的笑容,“过两天还有个采访,
怀孕后本来就容易浮肿,再吃多真该上镜不好看了。”纪羡煜捏着筷子的指节微微泛白,
心中涌起一丝陌生的滞涩。他似乎低估了时间的力量,也低估了盛听颂在她心中的分量。
三年光阴,足够他将那把焦尾琵琶修复至几乎完美,
却也足以将许岁苏彻底推离他曾经拥有的世界。
盛听颂原本带着一丝莫名醋意紧盯着纪羡煜的身影,听到这话,
灵魂深处竟掠过一丝难以言喻的……隐秘快意?当然这并未持续太久。就在此时,
敲门声响起,纪羡煜的助理送来了东西。
许岁苏看着手中那把被修复得几乎看不出曾遭大劫的琵琶,指尖轻轻拂过,
脸上终于浮现出盛听颂去世后的第一抹真心的、带着暖意的笑容。
水槽边正仔细洗碗的纪羡煜察觉到她的笑意,嘴角也不自觉地弯起,
心头的些许阴霾仿佛随着水流被轻轻冲走。盛听颂凝望着那把承载了太多复杂情感的琵琶,
灵魂深处泛起浓重的酸涩与失落。琵琶,他没能保护。修复,他更是永远失去了机会。
许岁苏知道纪羡煜这些年久居德国,除了工作,倾注最多心血的便是修复这把琵琶。
他们之间无需过多言谢,付出与接受都是一种不言自明的默契。纪羡煜告辞时走到门口,
刚要转身叮嘱什么,许岁苏抢先一步,扬起一个熟练但疏离的微笑:“放心,我会按时吃饭,
照顾好自己的,别担心。”这几天太多的慰问已经让她形成了条件反射般的回答。
没想到纪羡煜只是愣了一下,随即拎起门边的垃圾袋,笑得无奈又纵容。“我是想说,
城南开了家很不错的早茶店,明天九点,我来接你尝尝?”纪羡煜太过了解许岁苏。
他知道此刻她不需要空洞的安慰,需要的只是沉静的陪伴,用行动告诉她,她并非孑然一身。
盛听颂的魂体凝望着纪羡煜离去的方向良久,空荡荡的存在感在此刻显得格外沉重。
屋内似乎还残留着淡淡面汤的暖香,客厅里却不见许岁苏的踪影。下一秒,
悠扬又清越的琵琶声从练琴房里流淌出来,音色陌生而特别,干净,透亮,富有穿透力,
与她惯用的那把琵琶截然不同。一曲《红楼别夜》,乐音回荡。许岁苏抱着琴,指尖轻拨,
仿佛回到了那个蝉鸣聒噪的午后,母亲手把手教她基本功时,阳光正好透过窗棂落在琴身。
可惜,纵使修复技艺再高超,这琵琶终究受过致命损伤,音色再不复往日那纯净无瑕的清越。
一曲终了,余音渐散。许岁苏的指尖轻轻抚过琴身上几处修复后微不可察的细小凸起,
声音低低的,如同对着无形的听众自语。“妈妈,您看到了吗?
我今天……第一次操办了葬礼,流程都很顺利呢……”手指无意识地在冰冷的弦上滑动,
一滴泪毫无预兆地坠落在琴弦上,摔得粉碎。“……可是,”她的声音低哑下去,
带着一种疲惫的迷茫,“我一点都不想学这种厉害……我只想,
你们都在……只想能拉住他的手……”第六章凌晨两点。许岁苏在床上辗转反侧。
熟悉的浓重中药味弥漫在鼻尖。闭上眼,盛听颂的身影清晰浮现。她推开窗户。
窗外一片漆黑,仅剩远处几家二十四小时便利店的惨淡灯光。大部分时间,盛听颂都不在家。
许岁苏自己也频繁去各地巡演。照理说,他的离去对她生活的影响该是微乎其微。
至少在葬礼前,她是这样坚信的。但此刻,巨大的空洞感攫住了她。
心脏像是被生生剜去一块。掰着指头数着能见他的日子,却永远不会有那一天了。
如同远航的孤舟彻底失却了灯塔的指引。浓重的孤独感如寒潮般汹涌而至,几乎要将她溺毙。
腹中的胎儿似乎感知到她的低落,轻微动了动。许岁苏的手抚上隆起的腹部:“宝宝,
你说爸爸现在在做什么?会…想我们吗?”盛听颂虚虚立在她身后,无声回应:“想,
很想很想你…你们。”如果有来世,他定要光明正大早早遇上她。月亮映不出爱人的身影。
他的爱意,却已刻入永恒的虚空。晨起。许岁苏坐在化妆镜前,
用遮瑕膏一遍遍遮盖眼底的青黑。她拉开衣柜挑选合适的衣服。盛听颂飘在她身后,
喋喋不休:“又**鞋,说了多少次容易着凉。”“这件胳膊露太多!这件紧身的,
别勒着我女儿!啧…这领口……”无论许岁苏拿起哪一件,他都皱眉摇头。
许岁苏动作骤然停顿。她猛地回头,视线直直投向盛听颂所在。盛听颂的心口猛地一窒,
所有声音戛然而止。那瞬间的四目相接。他几乎以为自己那颗沉寂已久的心脏要破膛而出。
她……能看见我了?!盛听颂紧张又希冀,屏住“呼吸”,小心翼翼朝她靠近。
许岁苏抬起手。指尖眼看就要触碰到他虚无的身体。她的手臂却突兀转向,
从床上拿起一件白色西装裙。“还是正式点吧。”盛听颂伸出的手指徒劳地蜷缩回去。
失落的沉重,远比放松来得汹涌。采访地点选在纪氏公司附近的公园。许岁苏刚下车,
就看见纪羡煜拿着早餐站在那里。她接过了他递来的保温杯。“早餐我等会儿吃。
”“今天准备了小米粥和玫瑰花茶,没有杂味。”纪羡煜利落地打开保温盒盖,
又将一条披肩轻轻搭在许岁苏肩上。一旁的工作人员看似整理设备,眼神却频频偷瞄两人。
“啧,你说他俩到底啥关系?”“前夫头七还没过完吧,这边就怀上‘小太子爷’了?
许岁苏肚子里八成是纪家的种。”“命好啊,今天吸着前夫的血,明天就进豪门当阔太,
稳赚不赔。”压低的气声刺耳。盛听颂怒火中烧,冲过去对着那两人脸上就是一顿狂扇。
动作虽毫无实质伤害,他却仍不解恨。“再敢往苏苏身上泼脏水!
等你们死了老子天天蹲你们坟头扇!”他承认,看到纪羡煜献殷勤,他胸膛堵得慌。
但他绝不信苏苏会做出那种事!采访开始。纪羡煜静静站在外围等候。起初,
主持人的提问还算规矩,无非是何时学琵琶、未来工作计划一类。话题逐渐滑向深渊。
主持人开始深挖她的婚姻和生活。“听说您先生不久前意外离世,方便透露具体原因吗?
”主持人笑容得体,眼底却透着一丝窥探的冷漠。许岁苏胃里一阵翻腾。
她的声音霎时结了冰:“这与主题无关。而且我不觉得,丈夫的死是一件需要笑着打听的事。
”主持人敛起笑容,语气敷衍:“抱歉。”许岁苏不喜为难人,没再深究。
采访本该一小时结束,硬是被拖到两小时。补录,设备故障……借口层出。常人尚且疲惫,
何况孕妇。纪羡煜冷眼看着许岁苏扶腰强撑的难受样,直接叫停:“够了。
”碍于纪羡煜的身份,录制组虽未让她离开,只让她一旁休息,
但主持人焦躁地不断拨打电话。许岁苏直觉他们在等什么人。今日是专人采访,
她想不出还有谁。“哎呀,做妆造耽误了点时间,让诸位久等!
”一道珠光宝气的贵妇身影出现,牵着一个穿公主裙的小女孩。
盛听颂的目光瞬间死死钉在两人身上。“你们没事,真好。
”主持人立刻换上谄媚的笑迎上去:“沈夫人能赏脸,是节目组的荣幸!
”那对母女被引至主位。小女孩怯怯偷瞄许岁苏。许岁苏凝神看了她们许久,
确定自己完全不认识。她偏头低声问纪羡煜:“她们是谁?”“楚菀乔,沈让的妻子,
小演员。”纪羡煜认出沈夫人,却不明白她们为何现身。主持人即刻进入状态。
“今天我们荣幸邀请到不久前山火中的幸存者楚女士及其女儿,聆听她们的劫后余生。
”楚菀乔瞬间收敛方才的倨傲,换上悲戚神情,眼圈微红:“在此,
我要深深感谢一位名叫盛听颂的消防员,是他,给了我们母女第二次生命。
”第七章楚菀乔口中吐出“盛听颂”三个字时,许岁苏和纪羡煜的目光如箭般射向舞台。
豁出性命救下的人,就是她们?!一股酸涩直冲鼻腔。许岁苏眼前模糊氤氲。她该欣慰,
她们安然无恙。可看着楚菀乔那副矫揉造作的姿态,心口像扎着一根毒刺,反复搅动。
盛听颂注视着镜头前口若悬河的几人,脸色越来越沉。精致的妆容。刻意渲染的情节。
那点借机炒作的心思昭然若揭。他救人,是职责所在,不是给别人当热度的梯子。
许岁苏紧攥的手指深深陷入掌心。“阿煜,沈家跟你们有合作?”纪羡煜立刻领会:“去吧。
”采访刚结束,许岁苏已快步冲至楚菀乔面前。还在镜头前泪如雨下的楚菀乔,
“咔”声一响便恢复了贵妇的傲慢。“沈夫人演技真好。”许岁苏的声音冷得像冰。
楚菀乔从化妆镜中抬了抬眼皮,轻蔑道:“许岁苏?不用谢。”“谢?”许岁苏不解。
楚菀乔终于拿正眼看她,精心勾勒的唇线弯起一道刺目的弧:“你不会天真的以为,
凭你一个小提琴手,能上水蜜桃家的专访吧?”她上下打量着许岁苏,
“呵…看来你不是来道谢的。说吧,要什么?”许岁苏心中的疑团瞬间散开。
原来这专访无关弘扬国风,他们要的只是消防员英勇牺牲的热度。而她许岁苏,
不过是被利用的“英雄家属”标签。许岁苏死死盯着楚菀乔的眼睛:“我要你,
立刻删除刚才的采访内容。”楚菀乔嗤笑一声,满是不屑:“脑子有病?”她起身欲走。
许岁苏的声音陡然拔高:“楚菀乔!盛听颂是你的救命恩人!这人血馒头,
你啃得心安理得吗?!”楚菀乔抱臂,面色骤然阴沉。挥手示意助理将女儿带远后,
她才转身直面许岁苏。“一个死人,能给我当头条的踏脚石,是他的荣幸。少在这儿假清高,
不就是想要钱吗?”她指尖一弹,一张支票飘然甩到许岁苏脸上,“五百万,换他一条贱命,
值了。”轻飘飘的纸片,像块冰冷的墓碑砸在地面。连同许岁苏碎裂的心脏。
盛听颂从未想过,他拼死救下的人,会如此折辱他的妻子。
眼睁睁看着许岁苏攥紧的手因极度愤怒而颤抖。他疯狂地冲上前,却像个空气。
许岁苏忍无可忍,扬手狠狠扇在楚菀乔脸上!“楚菀乔!救你是他的选择!但现在我只恨,
死在那场山火里的为什么不是你!”许岁苏的声音带着哽咽,“你这种渣滓……真不值得!
”她越过楚菀乔,决然离开。楚菀乔捂着脸,满眼难以置信。指尖触到一丝微腥,
她彻底暴怒:“许岁苏!”她刚想扑上去,被冲来的保镖死死拦住。
一旁的主持人满意地看着这场闹剧。摄像机屏幕上,一点红光幽幽闪烁。“闹吧,
闹得越大越好。”第八章临近初夏的海城。许岁苏却只觉寒意刺骨。
纪羡煜面色冰冷地对助理吩咐:“动用一切手段,拦截任何关于今天采访的流出内容。
”对盛听颂的印象,纪羡煜最初仅源于许岁苏带着爱意的描述。助理能查到的也很有限。
盛听颂本不在纪羡煜的认知范围内。但此刻,他却下意识地想去维护这个名字。
或许因为许岁苏,他早将对方划入自己人的界限;或许是出于对英雄的本能敬仰。无论哪种。
这等腌臜事,他决不允许发生!许岁苏将自己锁进了琴房。下月还有巡演,她需要投入。
盛听颂离开后,她刻意用密集的工作填满自己。身体疲于奔命时,灵魂或许能短暂逃离悲伤。
盛听颂飘在窗边,望着冷月。前所未有的杂念缠绕着他。解不开的愧疚之网,
勒得他灵魂生疼。他甚至荒谬地希望妈妈能更执拗地劝说许岁苏放弃这个孩子,
或者纪羡煜别再当君子,去追求她吧。他爱她,所以他希望她幸福。可他忘记了。许岁苏,
也爱他。……许岁苏忐忑了两天。当时气头上出头是爽,可若视频曝光,她怕连累乐团。
万幸,纪羡煜拦得及时,热搜上风平浪静。生活依旧。
院里的车厘子树也仿佛在暖意中悄然复苏。盛母和纪羡煜来接她去产检时,
她正细心地给树浇水。“产检而已,不用这么多人陪呀。”她嘴上说着,眼底的笑意却真切。
盛听颂跟在后面。上一次,他答应陪她产检。这次,算是补上了承诺。可惜她一无所知。
医生放下检查报告,轻轻叹了口气。“许**身体底子太虚,实在不适合孕育。
但如果选择流产,以后受孕会非常困难。希望你们慎重考虑。
”盛听颂疼惜地落在她身后:“苏苏,放弃吧。”话音落下的瞬间,
他似乎看见许岁苏的身子僵硬了一下。拉开诊室门时,
她的目光似乎无意识地扫过他所在的方向。盛母握紧许岁苏微凉的手:“苏苏,
也许这孩子跟我们没缘分。身体要紧。”纪羡煜看出许岁苏的挣扎,安抚盛母:“阿姨,
身体是苏苏的。我们听她的,好吗?”许岁苏没有立刻回答,目光放空地越过众人。
纪羡煜顺着她的视线看去。斜对面椅子上,一个男人温柔地抱着睡着的小女孩,
身边的女人正细心地给他喂饭。平凡,却暖得扎心。盛听颂挡在许岁苏面前,
低声不停地重复:“苏苏,打掉吧。”许岁苏的眼睫忽然动了一下,目光像是穿透了他。
病房里安静得可怕。长久的沉默后。
许岁苏低哑的声音响起:“阿颂他说……他最喜欢小女孩儿了。”第九章那一眼,
让盛听颂心尖发颤。他试探地靠近,许岁苏却别开了脸。果然……还是看不见。
盛母知道再劝也是徒劳,挽起许岁苏的手:“妈妈回家好好给你调养,
保准把你养得白白胖胖。”“我还有演出呢,太胖可不行。”“小脸都瘦成这样了,
这就回家给你做糖醋排骨!”一行人收拾东西离开。角落阴影里,
一双眼睛裹在口罩和帽子下,怨毒地盯着许岁苏的背影。“**,我让你身败名裂!
”……产检之后,盛听颂发现,许岁苏常常对着他所在的位置出神。他几乎以为她能看见了。
可每一次小心翼翼的试探,换来的都是落寞的失望。只能归为巧合和夫妻间莫名的牵绊。
日子一天天过去。许岁苏的腹部日渐隆起。盛母有意撮合,除了送补汤,
陪在许岁苏身边的多是纪羡煜。这次巡演地点在外省,纪羡煜碰巧有事。
许岁苏只带了一名乐团助理同行。刚下飞机,她就察觉到了异样。过往接机的粉丝寥寥。
此刻出口却被汹涌的人潮堵得水泄不通。许岁苏还没反应过来,一杯冰水迎面泼来!
“黑心肝的**!吃人血馒头的该下十八层地狱!”“老公刚死就巴上别的男人!
你不配当英雄家属!”“呸!敢欺负我家乔乔!今天泼你水!明天就能泼你**!
”……污言秽语如毒箭般将她团团包围。助理瞬间被人潮挤散。许岁苏死死护着小腹,
试图躲避周围挥动的手臂。可密不透风的人群,让她避无可避。
盛听颂目眦欲裂地冲向最近的人,疯狂地想推开他们!一次次穿透!一次次落空!
只能眼睁睁看着无数陌生的手,恶狠狠地指向他的爱人!举着“正义”的旗,围攻受害者!
握着道听途说的“真相”,施加暴行!人心,人性,简直荒谬可笑!伸向许岁苏的手,
化作一把把无形的尖刀!所有口罩后的脸孔,都扭曲成讨伐的模样。许岁苏想要开口,
她甚至不明白发生了什么。她以为自己早已习惯公众人物的光鲜与阴暗面。此刻,
那些纯粹的恶意、怨恨、讥讽的眼神,让她骤然明白——善恶的界限,有时根本模糊不清。
他们讨伐她。他们觉得自己在行善举、扬正义!机场骚乱终于惊动了安保。可惜为时已晚。
她已经很小心了。可还是被一股蛮力狠狠推倒在地!小腹一阵剧痛!
刺目的鲜血从她身下迅速蔓延开来,在白瓷地砖上刺眼地流淌。那灼目的红,
终于让疯狂的众人有了片刻清醒。“血!闹出人命了!怎么办?!”“不关我事!我没推!
”……刚刚还同仇敌忾的人群作鸟兽散。只剩许岁苏躺在冰冷的地面,痛苦地蜷缩着。
保安忙着抓四散的人群。昏暗的角落里,只剩她一人挣扎着去够那只被踩碎的手机。
盛听颂的眼泪砸落虚空。他甚至帮不到一点忙!
只能飘到每一个人耳边绝望地嘶吼:“求你们!去看看她!看看那个角落!救救我的妻子!
求求你们!”他祈求着千万人中能有那么一个拥有阴阳眼的人。他祈求着神明显灵。
直到——他听见许岁苏微弱的声音:“阿颂……你是来……接我的吗?
”第十章盛听颂如遭雷击,瞬间僵在原地。她竟能看见他!下一秒。许岁苏彻底失去了意识,
昏倒在地。鲜红的血染透了她洁白的裙摆,红得像地狱彼岸的花。盛听颂怔了三秒,
随即爆发出撕心裂肺的呐喊!“来人啊!救救她!我的妻子在那里!谁来救救她!
”他用尽全力嘶吼!却无人回应。那血像是开闸的洪水。许岁苏的生命正加速流走。
盛听颂的恐惧和绝望,无声地在空气中碎裂。他的苏苏不该这样不明不白地死去。
她的人生本该璀璨。而行凶者,竟是一群打着为他“伸张正义”之名的人!
和他这颗无能的灵魂!绝望如毒藤缠绕。急促的脚步声终于从远处响起!“快!这边!
”机场工作人员带着医护人员狂奔而来!救护车的鸣笛如同天籁。……病床上。
许岁苏紧闭双眼,眉头痛苦地紧锁。“听颂……别走……听颂……别离开我……”“苏苏,
我在。”盛听颂俯身,想吻去她眼角的泪。嘴唇触碰到的,只有冰冷的虚空。
机场的那一幕再次重演。他以为以灵魂形态守护是眷顾。原来,是更深的惩罚。
一只手伸了过来。纪羡煜守在床边,温柔地拭去她的泪。许岁苏似乎感知到,呼吸渐渐平稳。
纪羡煜紧绷的下颌终于放松。盛听颂透过他的眼眸,仿佛看到了曾经的自己。
那里面的关切与情愫,再熟悉不过。也许……纪羡煜会是下一个照顾好她的人?
“纪羡煜……我能把她托付给你吗?”他无声地问。无人回答。三天后。许岁苏悠悠转醒。
纯白的天花板刺入眼帘。意识有些混沌。她好像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
又梦见了阿颂……这次的梦,那样真实。阳光落在手背上,输液管里的液体闪烁着微光。
她下意识地抚向小腹。那里的隆起……消失了。孩子,终究没能留住。盛听颂紧张地看着她。
她比他想象的要平静。环顾病房后,她的眼神落寞地垂下。盛听颂伸出手在她眼前晃了晃。
她毫无反应。昏迷前那匆匆一眼,或许已是上天的最后恩赐。期待如同伸手去接溪水,
以为抓住了,又从指缝流走。许岁苏只失落了几秒,便伸手按响了呼叫铃。
纪羡煜和盛母赶到时,病房门开着。两人快步冲入。“苏苏!”正接受检查的许岁苏抬眼,
露出一丝笑:“听这急匆匆的脚步声就知道是你。快完了,给我带吃的了吗?好饿。
”纪羡煜眼眶微红:“买了草莓。阿姨也来了。”许岁苏看见盛母的瞬间,眼神躲闪了一下。
她不知如何面对。医生检查完毕,转向纪羡煜交代:“恢复不错,可以适当下床活动,
避免剧烈运动或提重物。循序渐进活动。”“饮食要清淡易消化,忌油腻辛辣。
”他又看了一眼许岁苏,对盛母道:“您是家属?外面说两句。”门口。
医生斟酌词句:“流产术后,部分患者情绪可能出现较**动,需要家属多留意。
”盛母连连点头,声音哽咽:“我是她妈妈。”医生离开后。盛母站在门外,
透过玻璃看了许岁苏很久。那苍白小脸映在她眼底,是沉沉的心疼。
盛听颂将医生的话听得分明。他落在许岁苏床侧,沉默地看着她安静喝汤。海面越是平静,
底下越是暗涌汹涌。可她心里的那道深渊,谁也无法填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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