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名网文写手“一千零一个西红柿”的连载佳作《偷来的太阳》是您闲暇时光的必备之选,沈昕然周翊珩是文里涉及到的灵魂人物,超爽情节主要讲述的是:飞快地溜出了那间令人窒息的屋子,闪进了旁边堆放杂物的、更加黑暗冰冷的柴房。柴房里堆满了干枯的秸秆和农具,散发着尘土和霉菌……
浓稠的黑暗,像一锅熬糊了的、散发着铁锈和腐朽稻草味道的米汤,
沉甸甸地压在沈昕然小小的身体上。她蜷缩在冰冷的泥土地面,
每一次细微的呼吸都牵扯着肋下尖锐的疼痛,**辣的鞭痕烙印在薄薄的衣衫下,
随着心跳突突地跳。屋外,寒风卷着零星雪沫,鬼哭狼嚎般刮过糊着破报纸的窗棂,
那声音钻进耳朵里,又冷又硬。“死丫头片子!赔钱货!”父亲沈大柱的咒骂声,
裹挟着劣质烧刀子的浓烈酒气,穿透薄薄的木板墙,像钝刀子割肉,“倒了八辈子血霉!
生你这么个丧门星!克死你娘还不够!”沈昕然把身体蜷缩得更紧,小小的拳头塞进嘴里,
用力咬住,尝到一丝咸腥的铁锈味。她不敢哭出声,眼泪淌下来,
在冻得发麻的小脸上划开冰冷的小溪,很快又凝住。娘?
那个只在模糊梦境里出现过的、带着温暖甜香气息的影子,姑姑说,
娘就是生她的时候没了的,就在这间昏暗冰冷的屋子里。爹说,是她害死了娘。“行了行了,
大过年的,嚎什么丧!”继母王翠花尖利的声音像针一样扎进来,“招娣!死哪去了?
没看见耀祖尿了?还不滚进来收拾!懒骨头,跟你那死鬼娘一个德性!”沈昕然,不,
沈招娣,一个激灵。她费力地撑起痛得像要散架的身子,
摸索着爬向角落那个散发着骚臭味的草堆——那是她弟弟沈耀祖的“宝座”。
三岁的沈耀祖正咧着嘴,用沾满鼻涕口水的小胖手揪着地上干枯的稻草玩,身下湿漉漉一片,
蔓延开来。浓重的尿骚味混着劣质烟草和酒气,熏得人头晕。
她麻木地拿起一块看不出颜色的破布,跪在冰冷的地上,开始擦拭。动作稍微慢了一点,
一只穿着硬邦邦旧棉鞋的脚猛地踹在她单薄的肩膀上。“磨蹭什么!
饿死鬼投胎也没你这么磨叽!”王翠花叉着腰,唾沫星子几乎喷到她脸上。
沈招娣被踹得一个趔趄,额头重重磕在旁边的土炕沿上,眼前瞬间金星乱冒。
她死死咬着下唇,把那声痛呼死死憋回喉咙里,只剩下急促压抑的抽气声。
额角迅速鼓起一个青紫的包,**辣地疼。她不敢停顿,
更不敢抬头看继母那张因刻薄而扭曲的脸,只是加快了手里擦拭的动作,
粗糙的破布摩擦着冰冷湿滑的地面,发出沙沙的、令人牙酸的声音。
每一寸皮肤都在叫嚣着疼痛和寒冷,胃里空空荡荡,一阵阵抽搐。“真是晦气!
”沈大柱又灌了一口酒,浑浊的眼珠子瞥过角落里那个瘦小的身影,满是厌弃,
“当初就该听我的,生下来就丢后山沟里喂了狼!白费这些年粮食!”“哥!
你喝多了又胡咧咧!”一个刻意压低却带着急促的声音在门边响起。沈招娣猛地抬起头,
黯淡绝望的眼睛里瞬间注入一丝微弱的光。是姑姑!沈盼弟瘦削的身影闪了进来,
她手里端着一个豁了口的粗瓷碗,里面是半碗稀得能照见人影的米汤。
她飞快地扫了一眼屋里醉醺醺的沈大柱和叉着腰的王翠花,
趁着他们的注意力都在酒和骂人上,几步就窜到了沈招娣身边。“快,招娣,趁热喝了。
”沈盼弟把碗塞到她手里,声音压得极低,带着一种难以抑制的颤抖。她的眼睛又红又肿,
像是刚狠狠哭过一场,眼角的皱纹深得像刀刻上去的。碗壁传来一点点微弱的暖意,
几乎可以忽略不计。沈招娣顾不得许多,小手捧着碗,贪婪地小口啜吸着那点稀薄的米汤。
温热的液体滑过干涩刺痛的喉咙,稍稍安抚了一下火烧火燎的胃。
这几乎是她一天里唯一能入口的东西。“盼弟!你鬼鬼祟祟凑那赔钱货跟前干啥?
”王翠花尖利的目光像锥子一样刺过来,带着毫不掩饰的怀疑和刻毒,
“有那闲工夫不如把耀祖的尿片子洗了去!留着那点米汤干啥?她能给你养老送终?
”沈盼弟身体一僵,脸上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带着乡下人特有的、近乎卑微的讨好:“嫂子,没…没啥,看她可怜,
剩点锅底子……”她一边说着,一边下意识地侧过身,挡住了身后捧着碗的沈招娣。“可怜?
呸!”沈大柱打了个响亮的酒嗝,唾沫横飞,“老子养着她就是天大的恩德!
养条狗还能看门,养她?白吃白喝!等过几年,赶紧找个人家换点彩礼回来,
给耀祖盖新房、娶媳妇才是正经!”他说得理所当然,仿佛在谈论一件待价而沽的牲口。
沈盼弟的脊背绷得更紧了,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她看着哥哥那张被酒精和愚昧彻底扭曲的脸,
又看看身边这个瘦骨嶙峋、浑身伤痕、连名字都叫“招娣”的小侄女,
一股巨大的悲愤和绝望几乎将她淹没。这个家,这个村子,就是一口深不见底的泥潭,
会把所有生为女孩的生命都拖下去,窒息、腐烂,最后悄无声息地沉没。就像她自己,
沈盼弟,盼来了弟弟,盼走了自己的一生,被丈夫打,被婆家嫌弃,像一头永远疲惫的老牛。
不能再这样了!一个念头,带着孤注一掷的疯狂和决绝,在沈盼弟心里猛地炸开。
她想起上次去镇上卖鸡蛋,
听隔壁村那个在城里做保姆的刘姐提过一嘴的地方——城里的孤儿院。刘姐说,那里的娃娃,
国家管着,能吃饱,能穿暖,能……上学!上学!
这两个字像闪电一样劈开了沈盼弟脑中沉沉的黑暗。她的心剧烈地跳动起来,
几乎要撞破胸膛。趁着沈大柱和王翠花的注意力再次被沈耀祖的哭闹吸引过去,
沈盼弟一把抓住沈招娣细得惊人的手腕,力气大得吓人。她拉着她,像两道单薄的影子,
飞快地溜出了那间令人窒息的屋子,闪进了旁边堆放杂物的、更加黑暗冰冷的柴房。
柴房里堆满了干枯的秸秆和农具,散发着尘土和霉菌混合的味道。沈盼弟摸索着,
从贴身的、打了无数补丁的旧棉袄最里层,掏出一个用破布层层包裹的小包。
她的手抖得厉害,一层层揭开,里面是几张皱巴巴、浸着汗味的零碎票子,
最大面额是一张五块的,其余都是一毛两毛的角票。这是她偷偷攒了不知多少年,
在婆家眼皮子底下,一个鸡蛋一个鸡蛋抠出来的血汗钱。
“招娣……”沈盼弟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她把那个小布包,连同里面所有的钱,
一股脑地塞进沈招娣同样打着补丁的、单薄的小棉袄口袋里。
她冰凉粗糙的手紧紧攥着沈招娣同样冰冷的小手,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她的骨头。
“姑……”沈招娣抬起小脸,大大的眼睛里盛满了恐惧和茫然,像一只被逼到绝境的小兽。
“听姑说!”沈盼弟猛地打断她,声音压得极低,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绝,
眼泪终于大颗大颗地滚落下来,砸在冰冷的地面上,
“姑没本事……姑护不住你……再待下去,你会死的!像……像你娘一样……”她哽咽着,
几乎说不下去,深吸一口气,才继续道:“姑给你找了个活路……去城里!去孤儿院!
到了那儿,把口袋里的钱给刘姨……就是上次来过的那个刘姨,记住了吗?
她会把你送到地方……”她语速飞快,每一个字都像从牙缝里挤出来的血沫,“到了门口,
你就……你就使劲哭!使劲喊!喊到有人出来看见你为止!知道吗?一定要喊!喊!
”沈招娣的小脸煞白,嘴唇哆嗦着,巨大的恐惧攫住了她。城里?孤儿院?那是什么地方?
比这里更可怕吗?离开姑姑?这个唯一给过她一点点温暖的人?
“姑……我怕……”细弱的声音带着哭腔。“不能怕!”沈盼弟用力摇晃着她的肩膀,
眼神里是近乎疯狂的急切和一种沉痛到极点的悲悯,“招娣,姑给你改个名儿!
以后……以后你就叫‘昕然’!沈昕然!”她伸出颤抖的手指,在冰冷潮湿的泥地上,
借着门缝透进来的极其微弱的一点天光,一笔一划,
极其用力地写着:“昕——然——”沈盼弟的声音带着一种近乎神圣的庄重,
“姑在……在捡破烂时,翻到过一本破字典,上面说,‘昕’是太阳要升起来的时候,
‘然’……是光明,是好的样子!招娣……不,昕然!你要记住!你的名字是‘沈昕然’!
太阳升起来,光明好的样子!你不能死在这儿!你得活!活得像个真正的人!活出个人样来!
活得……活得不像我!不像‘盼弟’!听见没有?!”“昕……然……”沈招娣,不,
沈昕然,无意识地跟着念了一遍。这两个陌生的字眼,
带着泥土的腥气和姑姑滚烫眼泪的温度,猝不及防地撞进她混沌黑暗的世界里。太阳升起来?
光明好的样子?她无法想象那是什么,但姑姑眼中那不顾一切的、燃烧般的期望,
像一颗滚烫的火星,瞬间烫穿了包裹着她心脏的那层厚厚的、名为绝望和恐惧的坚冰。
一股奇异的、微弱的暖流,伴随着更深的迷茫,在她小小的身体里涌动。“记住了!沈昕然!
”沈盼弟死死盯着她的眼睛,仿佛要将这个名字连同那份渺茫的希望一起刻进她的灵魂深处,
“活下去!活出个样子来!”她猛地低下头,用牙齿狠狠咬断自己棉袄内衬的一角,
那动作带着一种近乎自残的决绝。然后,她摸索着,用一根不知从哪里找来的、生锈的粗针,
就着微弱的光线,笨拙却极其用力地将那块写着“沈昕然”三个歪歪扭扭大字的破布片,
一针一线地缝在了沈昕然棉袄内侧靠近心口的位置。针脚歪斜粗大,
每一针都带着她全身的力气和孤注一掷的悲壮。“走吧!”沈盼弟最后用力抱了抱她,
那怀抱冰冷而短暂,带着一股浓重的绝望气息。她猛地将沈昕然推向柴房的后门,那里,
一个同样神色紧张、裹着厚厚头巾的矮胖女人——刘姨,已经悄无声息地等在那里。
寒风像无数把冰冷的小刀,瞬间割在沈昕然**的皮肤上。她被刘姨粗糙的大手紧紧攥住,
几乎是半拖半抱着,深一脚浅一脚地踏进了门外无边无际的黑暗和风雪里。她不敢回头,
身后那间吞噬了她五年人生的破屋子,像一个巨大的、狰狞的怪兽,在风雪中沉默地蹲伏着。
姑姑最后那一眼,混合着泪水、绝望和一点微弱星火的眼神,
成了她视网膜上唯一清晰的影像。市第一中学,重点班的午后,
永远弥漫着一股书本纸张的油墨味、少年人旺盛的荷尔蒙,以及食堂饭菜混杂的奇特气息。
刚结束一场难度超标的数学测验,教室里充斥着嗡嗡的讨论声、翻卷子的哗啦声,
还有压抑不住的哀嚎。沈昕然坐在教室靠窗倒数第二排的位置,这是她特意选的。光线好,
能看清黑板,更重要的是,足够偏僻安静,能最大限度地降低她的存在感。她微微低着头,
额前细软的碎发垂落,遮住了小半张脸,只露出挺翘的鼻尖和抿得紧紧的、没什么血色的唇。
她的手指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紧紧捏着一支磨得光滑的旧钢笔,
正在摊开的草稿纸上飞快地演算着最后一道大题的另一种解法。那道题她做出来了,
但她不满足,她在寻找更优解。笔尖划过粗糙的纸面,发出沙沙的轻响,
仿佛是她世界里唯一的声音。周围的喧嚣像是隔着一层厚厚的毛玻璃,模糊不清。
她不需要参与那些关于明星、游戏、最新球鞋或者周末去哪家高级餐厅的讨论。那些东西,
离她太遥远了,远得像另一个星球。她的世界里,只有成绩单上的名次,
只有奖学金通知单上的金额,
只有月底孤儿院发放的、需要精打细算到每一分钱的微薄生活费。
优异的成绩是她唯一的盔甲,是她能从这所汇聚了太多天之骄子的学校里,
为自己挣得立足之地和一线未来的唯一武器。“喂,周少,中午食堂那新开的窗口,
烤鱼怎么样?听说排老长队了!
”一个拔高的、带着刻意讨好意味的男声穿透了沈昕然的屏障,清晰地钻进她的耳朵。“啧,
就那样吧,鱼不够新鲜,酱料也齁咸。”另一个声音懒洋洋地响起,
带着一种浑然天成的、被众星捧月惯了的漫不经心,“还没我家阿姨随手弄的好吃。
下次带你们去‘云顶’,那儿的粤菜师傅才叫地道。”是周翊珩。
沈昕然握着笔的手指几不可查地顿了一下。这个名字,连同那个被一群人簇拥着的身影,
是这所学校里一道无法忽视的、过于耀眼的风景线。富家子,长相是那种带着点痞气的英俊,
成绩不上不下,偏偏家世显赫得足以让老师都对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他像一颗自带光源的恒星,走到哪里,哪里就自动成为中心。沈昕然能清晰地感觉到,
以周翊珩的座位为中心,一圈无形的、带着喧闹和优越感的气场正在膨胀,
挤压着她刻意维持的安静角落。
她甚至能闻到一丝若有若无的、属于他身上那种清爽又昂贵的柑橘调香水味,
混在食堂的油烟味里飘过来,让她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她更用力地低下头,
几乎要把脸埋进草稿纸里。笔尖在纸上划动的速度更快了,
仿佛只有沉浸在复杂的公式和符号里,才能隔绝掉外面那个让她本能感到不适和遥远的世界。
“诶,周少,下午体育课溜不溜?
听说新开那家VR体验馆贼拉风……”又一个声音加入进来。“行啊,反正老张的课,
点个卯就……”周翊珩的声音带着笑意,似乎站了起来,椅子腿和地面摩擦发出刺耳的声响。
就在这时,意外发生了。一个嬉笑着打闹追逐的男生从过道猛冲过来,
为了躲避另一个同学伸出的腿,身体失控地撞向了周翊珩的桌子边缘。
周翊珩刚拿在手里、还没来得及盖上笔帽的一支昂贵的进口钢笔,“啪嗒”一声被撞飞脱手,
在空中划出一道银亮的弧线。不偏不倚,那支笔尖朝下的钢笔,
带着墨水瓶被撞倒的惯性力量,
直直地砸向沈昕然放在课桌右上角、那个用旧毛巾小心翼翼包裹着的铝制饭盒!“哐当——!
”沉闷的撞击声在瞬间安静的教室里显得格外刺耳。饭盒盖子被砸开,
小心翼翼打了整整一饭盒的、清得几乎看不到油花的免费汤——那是她中午特意多打的一份,
准备晚上带回孤儿院当晚饭的——泼洒出来。深褐色的汤汁,混合着几片可怜的紫菜和蛋花,
带着温热的、令人尴尬的湿气,不偏不倚,
正好溅在了周翊珩那条**版、据说价值五位数的卡其色休闲裤裤腿上。
深色的污渍迅速晕染开,像一块丑陋的疮疤,醒目地烙在昂贵的布料上。
时间仿佛凝固了一秒。教室里所有的目光,齐刷刷地聚焦过来,
带着惊讶、看好戏、幸灾乐祸,
以及一丝不易察觉的对那个低着头、瞬间僵硬的瘦弱身影的同情。
肇事者——那个撞桌子的男生,脸色刷白,吓得话都说不利索了:“周…周少!对…对不起!
我不是故意的!是…是他绊我……”他慌乱地指向另一个同学。
周翊珩脸上的那点漫不经心和慵懒的笑意,在汤汁溅上裤腿的瞬间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低下头,看着裤腿上那片迅速扩大的污渍,眉头一点点蹙紧,下颌线绷得死紧。
那支惹祸的昂贵钢笔滚落在他脚边,笔尖似乎都摔歪了。他缓缓地抬起头,
目光没有看那个撞桌子的肇事者,也没有看被指着的同学,而是像两道冰冷的探照灯,
精准地、带着毫不掩饰的烦躁和被打扰的不悦,钉在了沈昕然的身上。
沈昕然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她猛地抬起头,
撞进那双深不见底、此刻翻涌着明显怒意的眼眸里。她的脸色瞬间褪得惨白,
嘴唇微微颤抖着,想解释什么,喉咙却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死死扼住,发不出半点声音。
她下意识地伸手想去拿桌上的饭盒盖子,想去盖住那片狼藉,手指却在不受控制地发抖。
周围是死一般的寂静,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等着看这位脾气并不算好的大少爷会如何发作。
周翊珩的目光在她惨白惊慌的小脸上停留了一瞬,那眼神里的烦躁似乎更重了。
他薄薄的唇线抿成一条冰冷的直线,然后,他动了。他没有去捡脚边的钢笔,
也没有理会裤腿上的污渍,甚至没再看沈昕然一眼。
他只是极其不耐烦地、带着一种被冒犯的暴躁,
猛地一脚踢开挡在他脚边、那个歪倒的铝制饭盒!“哐啷——!
”空饭盒被他锃亮的、一看就价值不菲的球鞋踢得翻滚出去,
在冰冷的水磨石地面上发出刺耳又空洞的声响,一路滚到教室后面的垃圾桶旁边才停下。
巨大的声响让沈昕然的身体剧烈地抖了一下,像被鞭子抽中。“操!**晦气!
”周翊珩低咒了一声,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遍了安静的教室。他烦躁地抓了抓头发,
看也没看地上那个滚远的破饭盒和满地的汤汁,仿佛那是什么令人作呕的垃圾。
他的目光扫过自己裤腿上的污渍,嫌恶地啧了一声,然后,
那冰冷烦躁的视线再次落回到沈昕然脸上。这一次,
他看到了她鼻梁上架着的那副眼镜——黑色的塑料框架,样式老旧笨重,
镜腿用白色的医用胶带缠了一圈又一圈,显然是断过又勉强粘起来的。镜片很厚,
在教室惨白的日光灯下反着光,
后面是一双因为惊恐而瞪得极大、此刻盛满了难堪和屈辱的眼睛。
周翊珩的嘴角极其轻微地向下撇了一下,
那弧度里带着毫不掩饰的轻蔑和一种高高在上的、对贫穷的漠然。他嗤笑了一声,
那笑声在寂静的教室里异常刺耳。“呵,什么破眼镜?”他的声音不高,却像淬了毒的冰针,
精准地扎进沈昕然的耳膜,带着一种理所当然的刻薄,“看着就碍眼。摔了也好,省得碍事。
”他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说给周围所有人听,语气轻飘飘的,
仿佛在评价一件微不足道的垃圾。说完,他甚至懒得再看沈昕然一眼,
仿佛多看一眼都会脏了他的眼睛。他弯腰,
随意地用两根手指捻起地上那支摔歪了笔尖的昂贵钢笔,看也不看就塞进了裤兜里,
动作带着一种被宠坏的少爷特有的、对身外之物的满不在乎。然后,他抬脚,
锃亮的球鞋鞋底,不偏不倚,带着一种漫不经心却又充满侮辱性的力道,
重重地踏在了沈昕然那副被撞落在地、镜腿还缠着胶带的旧眼镜上!“咔嚓!
”一声清脆得令人心悸的碎裂声响起。薄薄的树脂镜片在坚硬的鞋底和冰冷的地面挤压下,
瞬间裂开蛛网般的纹路,其中一片直接碎成了几块。整个教室的空气仿佛都被抽干了。
沈昕然的身体猛地一颤,像是被那碎裂声狠狠抽了一鞭子。
她所有的血液似乎都在一瞬间冲上了头顶,又在下一秒褪得干干净净,
只剩下彻骨的冰冷和一片嗡鸣的空白。
她死死地盯着地上那堆被踩在昂贵球鞋下的、破碎的塑料和玻璃渣,
那是她仅有的、能看清黑板、看清书本、看清这个残酷又必须去面对的世界的最重要的工具!
是她能坐在这个重点班里的保障!没有它,她眼前的世界将重新变得模糊、扭曲、一片混沌。
而配一副新眼镜的钱……那对她来说,
是一个需要她节衣缩食、省吃俭用几个月才能攒下的天文数字!
屈辱、愤怒、巨大的恐慌和一种灭顶般的无助感瞬间攫住了她,让她浑身冰冷僵硬,
动弹不得。她张了张嘴,却只能发出一点破碎的气音,喉咙里堵得发疼,眼前阵阵发黑。
周翊珩却像是踩碎了一片无关紧要的落叶。他甚至没低头确认一下,只是不耐烦地挪开脚,
仿佛嫌弃沾上了什么脏东西。
他掸了掸自己裤腿上并不存在的灰尘——尽管那块汤渍依旧醒目——然后,
在死寂和无数道目光的注视下,迈开长腿,头也不回地、带着一身冰冷烦躁的气息,
径直走出了教室后门。簇拥着他的那群人愣了一下,也赶紧跟了出去,
留下一片狼藉和死寂的教室。直到他的身影彻底消失在门口,
凝固的空气才仿佛重新开始流动。窃窃私语声如同潮水般涌起,带着各种复杂的情绪。
沈昕然依旧僵在原地,像一尊被抽走了灵魂的石膏像。只有垂在身侧、紧握成拳的双手,
指甲深深地陷进掌心,留下几个深陷的月牙形血痕,那细微尖锐的刺痛,
是此刻唯一能证明她还活着的知觉。
她死死地、死死地盯着地上那堆支离破碎的镜片和缠着胶带的镜架残骸,
视野因为泪水的迅速积聚而变得一片模糊,只剩下那些尖锐的碎片边缘,
在惨白的灯光下闪烁着冰冷刺目的光。夜风裹挟着深秋的寒意,刀子似的刮过空旷的街道,
卷起地上的落叶和灰尘,打着旋儿扑向街角那间24小时营业的“好邻居”便利店。
惨白的日光灯管在玻璃门上投下冰冷的光晕,勉强照亮门口一小块区域。
沈昕然缩在收银台后面高高的塑料凳上,
身上套着一件明显大了一号的、洗得发白的便利店蓝色围裙,几乎将她整个人都包裹进去。
她正埋头在一本摊开的物理练习册上,笔尖沙沙地移动,速度快得惊人。旁边的台面上,
放着一个啃了一半的、最便宜的素馅包子,早已冷透,硬邦邦的。便利店里暖气不足,
寒意从四面八方渗透进来,冻得她握着笔的手指关节都有些发红发僵。
鼻梁上架着一副极其简陋的备用眼镜——孤儿院仓库里翻出来的老花镜片,
被好心的社工阿姨勉强装在一个同样老旧的塑料镜框里,度数根本不合适。看远处模糊,
看近处又头晕。她只能凑得很近很近,几乎要把脸贴在书页上,
才能勉强看清那些复杂的公式和符号。时间指向晚上十一点半。夜班最难熬的后半段开始了。
困意像冰冷的潮水,一阵阵冲击着她的眼皮。她用力掐了一下自己的大腿,
尖锐的疼痛换来短暂的清醒。她不能睡,这份夜班收银的工作来之不易,
是她除了奖学金之外最重要的经济来源。熬过这最后几个小时,就能拿到这个月的薪水,
离配一副新眼镜的目标就又近了一点。玻璃门被粗暴地推开,撞在门后的风铃上,
发出一串杂乱刺耳的叮当声。冷风夹杂着一股浓烈的烟味和酒气猛地灌了进来。
沈昕然一个激灵,瞬间抬起头,下意识地挺直了背脊,
脸上迅速挂起职业性的、带着一丝紧张和戒备的微笑:“欢迎光临。
”进来的是三个年轻男人,都穿着看起来价格不菲的夹克或卫衣,但此刻都显得有些凌乱。
为首的那个尤其高大,走路有些摇晃,正是周翊珩。他英俊的脸上带着明显的醉意,
眼神有些涣散,薄唇紧抿着,透着一股被酒精点燃的烦躁和不耐烦。
他身后跟着两个同样醉醺醺的同伴,嘻嘻哈哈地互相推搡着。“冻死老子了!
这什么破地方……”周翊珩的一个同伴搓着手抱怨,目光在狭窄的货架上扫视,
“有没有热饮?咖啡?热可可?”“有的,先生,在左手边第二排货架中间层。
”沈昕然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稳清晰,手指指向方向,头却微微低垂着,
避开了与他们对视的目光,尤其是周翊珩。鼻梁上那副滑稽的老花镜让她感到无比难堪。
周翊珩似乎根本没在意收银员是谁,他径直走向饮料柜,随手抓了几罐进口的功能饮料,
又胡乱拿了几包看起来最贵的进口零食,动作粗鲁地扔在收银台上。
他烦躁地掏出手机扫码付款,眼睛都没抬一下。“嘀——”扫码成功。“先生,
一共是九十八块五。”沈昕然快速报出金额,声音不大,
却因为便利店的空旷而显得格外清晰。周翊珩胡乱地在手机屏幕上点了点,
把付款成功的界面往她面前一晃,然后拎起袋子,转身就要走。“等…等一下,先生!
”沈昕然鼓起勇气开口,声音因为紧张而微微发颤。周翊珩脚步顿住,极其不耐烦地转过身,
眉头紧锁:“又怎么了?”醉意让他本就恶劣的脾气更加易燃易爆。
“您…您买的那个…那个进口榛果巧克力棒,”沈昕然指着袋子里的一个条形包装,
努力让自己的话显得专业,“它…它已经过期三天了。按照规定是不能售卖的,
我帮您换一条新的或者退款可以吗?”她指了指收银台旁边一个专门放置临期商品的小篮子,
里面有几条同样的巧克力棒。周翊珩顺着她的手指看了一眼那个小篮子,
又看了看自己袋子里的那条,醉意朦胧的眼睛里闪过一丝被冒犯的戾气。“过期?
”他嗤笑一声,带着浓重的鼻音,猛地伸手,
一把从沈昕然指着的篮子里抓起一条新的巧克力棒,看也没看生产日期,
动作粗暴地撕开包装,狠狠咬了一大口,然后“呸”的一声,
将嚼碎的、黏糊糊的棕色混合物直接吐在了光洁的收银台面上!
黏腻的残渣溅到了沈昕然放在台面边缘的练习册一角。“难吃死了!跟屎一样!
”他恶狠狠地骂道,声音在寂静的便利店里回荡,“过期?老子吃着挺好!就它了!
少他妈废话!”他把手里啃过的、沾着口水的巧克力棒连同包装纸一起,
像扔垃圾一样随手扔回收银台,正好砸在沈昕然那本被弄脏的练习册上。
浓烈的酒气和食物被咀嚼后的酸腐气味扑面而来。
看着台面上那滩恶心的污渍和被弄脏的书页,沈昕然胃里一阵翻江倒海,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她紧紧咬住下唇,指甲再次深深掐进掌心,用尽全身力气才克制住没有当场失态。
周翊珩的两个同伴也被他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弄得有些尴尬,其中一个打着圆场:“周少,
醉了醉了……走走走,外面等你。”说着两人先溜出了便利店。周翊珩似乎觉得出了口气,
烦躁地抓了抓头发,拎起购物袋,转身摇摇晃晃地朝门口走去。就在这时,意外发生了。
他转身的动作幅度太大,手肘猛地撞到了收银台旁边一个用来摆放促销糖果的小型旋转货架。
“哗啦——!”货架被撞得剧烈摇晃,
最上面一层摆放着的几盒独立包装的薄荷糖和几支棒棒糖稀里哗啦地滚落下来,
其中几颗硬糖甚至弹跳着滚到了沈昕然脚边。周翊珩被这动静弄得更加烦躁,
低低骂了句脏话,看也没看地上的狼藉,更没有丝毫要收拾的意思,
径直推开玻璃门走了出去。刺骨的寒风再次灌入,吹得门上的风铃又是一阵狂乱作响。
玻璃门“哐当”一声合拢,隔绝了外面凛冽的寒风和那个带着一身暴戾酒气的身影。
便利店里瞬间恢复了死寂。只剩下惨白的灯光,冰冷的空气,散落一地的糖果,
收银台面上那滩刺目的污渍,还有沈昕然僵立在原地、微微颤抖的身影。
屈辱、愤怒、恶心……种种情绪像冰冷的藤蔓缠绕上来,勒得她几乎窒息。
她死死地盯着玻璃门外,周翊珩和同伴们模糊的身影钻进一辆停在路边的跑车,
引擎发出嚣张的轰鸣,绝尘而去,红色的尾灯迅速消失在夜色深处。眼眶酸涩得厉害,
但她用力眨着眼,把那股热意逼了回去。哭没有用。从来都没有用。
她深吸了几口冰冷的空气,那寒意刺得肺叶生疼,却也让她混乱的大脑稍稍冷静。
她不能这样站着。值班经理随时可能查岗,看到这一片狼藉,她这份工作就真的保不住了。
她慢慢地、动作有些僵硬地蹲下身,
从围裙口袋里掏出随身携带的抹布——一块洗得发白、边缘磨损的旧毛巾。
她先小心地避开收银台面上那滩恶心的呕吐物,用抹布干净的一角,一点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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