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后,她不再认亲》非常非常好看,没一个情节重复,不啰嗦,主线很强,苏锦瑟林时清人物塑造的很好。主要讲述的是:”苏锦瑟慢条斯理地洗了手,转身挑起一盒点心递给林时清,“劳烦秀才哥哥送到杏花堂,让他们今日莫忘结账……
第1章:回到分岔路口三月春寒乍暖,细雨蒙蒙洒下青石巷,苏锦瑟双目睁开,
瞳孔中映着泛黄床顶与帷帐残影,心头激起一阵晕眩,好似自秋夜归来,
跌回了往昔光阴的水面。破旧木窗微开,杏花柔香透进房内,
与身下被褥发出的淡淡檀香交织,恍若一缕温柔,为苏锦瑟茫然的意识带来片刻喘息。
她抬手拊心,掌心冰凉,脑中却纷至沓来前世的画面:淮安王府的雕梁画栋中,
她着黛色襦裙瑟瑟提笔,身旁的顾远山步履从容,眉目沉静而疏离;魏氏病重卧榻,
她不肯离去,母亲最终苍白指尖于她手心一抚,柔声说道:“锦瑟,莫要委屈自己。
”再睁开眼,眼前竟是那间由魏氏留下的小小卧房,檐下雨滴断断续续,
好似一支曲未尽的前缘歌谣。“锦瑟?你醒了?”院中传来丫头春杏怯生生的声音,
是带着关切的犹豫,如春泥中初放的小草。苏锦瑟微顿,下意识将眼角泪意抹去,
温声应道:“春杏,我醒了。……今日几时了?”春杏一边掀帘,步履轻快地进屋,
明亮的眸子中燃着几分安心:“辰时刚过不久,姑娘昨夜干活很晚,奴才想着不打扰你。
外头的糕香刚蒸起呢!”这声音里没有王府冷淡的规训,没有姐妹们嘲弄的藏锋,
只有一份家常的温柔与心安。她忽觉一切恍如隔世,明明不久前她还在顾远山身侧,
忍受着高门府中旗鼓暗战,为了那点虚无的体面和赞许,让自己沉入冰冷,
渐渐迷失了真正的模样。苏锦瑟垂下眉眼,指尖细细描摹被子的暗纹,
心头有某种难言的悸动渐渐燎原。“今日雨细,糕点铺恐怕生意清淡。”春杏捏了捏袖口,
担忧地看向苏锦瑟,“要不我们歇一歇?反正母亲留下的积蓄,姑且还能撑些日子。
”苏锦瑟闻言,淡然一笑,却不再像以往那般顾虑家底优渥与否,只道:“不妨,
雨日糕点更觉温软可口,再说……娘的心思,本就盼着这间小铺子能撑着我们过下去。
”她声音轻柔坚定,像点燃了沉寂屋檐下的一盏明灯。春杏的目光流转,有几分钦佩,
却也难掩忧心:“可是林秀才家里最近也不宽裕,往常娘说要多为秀才攒些嫁妆,
如今……”“我自己能养活自己。”苏锦瑟轻声打断,目光清亮地望向窗外蒙蒙烟雨,
不再是旧日那个只以婚姻、家族为天命的懦弱女子。她忽而起身,屋内一阵细微波动,
素净青裙拖曳着地面,显出端庄又优雅的身姿。她脚步迈出卧房,雨丝映进巷口,
无声地洗净了过往尘埃。小院门扉吱呀一响,有邻里婶子隔巷招呼:“锦瑟,
昨儿新制的杏仁酥真是极好的手艺,今日还卖么?家中小孙正馋着嘴。
”小小糕点铺后门尚未启开,巷尾已聚起三两撑伞趁雨来买糕的妇人,热闹喧闹,
市井烟火气喷薄而来。苏锦瑟扬声回应,脸上浮现温和笑意,
心里却泛起异样的充实:“阿婶,这就拿来,你稍等片刻啊。”她转身入内,
手指飞快将蒸笼掀开,清甜香气扑面而来,带着米粉与果仁的濡润。“春杏,
把那批枣泥酥也一并拿出来,今日雨凉,这款最合适。”春杏眼里惊讶闪过,
察觉了自家姑娘的不同,却无法形容,只觉得这份从容,
比以往多了一分自己曾羡慕却未曾拥有的平静力量。生意正忙,门外忽有飘进淡淡书卷气。
一柄油纸伞在雨中驻足,伞下人影影绰绰,斯文衣衫贴着细瘦骨架,一双眼眸温和明澈,
正望着苏锦瑟。“锦瑟姑娘。”林时清的声音如雨丝般细密而温润,他略带羞赧,
却仍执意而来,“母亲昨夜咳得重,是我不小心打扰你们了,今日来致个歉,
也顺道拿糕点回去。”苏锦瑟侧首,见他伞下露出半边温厚的侧脸,
眉间的忧色宛如雨中轻愁,心头一阵莫名的安稳。她记得前世,
是自己拼尽全力脱离“寒门”,
步入淮安王府的高墙大院;她一次次将林时清的好意、同窗炊火,
甚至魏氏临终的寄望都丢在身后,只为了那些虚空无用的浮荣。命运宛如一盘棋,前尘已定,
今生却得重来一遭,这一刻的权衡取舍,便是她真正的分岔路口。“小林兄,多谢你来看望。
”苏锦瑟笑意盈盈,接过他手中瓦罐,“你娘身子要紧,糕点不够还可让春杏再送。
”林时清怔了怔,低声道:“其实,每回吃你做的点心,我娘总说,
这世上若能有个像锦瑟姑娘这样贤淑姑娘做媳妇就好了。”他话音一顿,耳根微红,
旋即又显出少见的认真和坦然。巷口风雨微歇,两人立于檐下屋檐间,细雨洗净尘埃,
周遭却早有流言窃语。有人咕哝议论:“唉,王府的姑娘如今守着这寒酸小铺子,
也不知日后如何打算。”“偏生那林家穷书生倒是真心诚意,要我说,锦瑟长得好看又贤惠,
哪里不是良配。”往日,这些流言总让苏锦瑟焦灼、无措,如今听来却波澜不惊,
她反倒觉得这些人情语句,实比王府宴席上的浮华应酬真切得多。林时清微笑,
自信坚定地说:“锦瑟,你不必理会那些闲话,你若愿意,无论日后有多难,
我……总会陪着你。”这一句话,胜过许多华丽誓言,温柔如水,落在孕育新芽的土地上。
苏锦瑟心头微颤,突然有些想笑,她明白,前世她穷尽委曲求全、步步低头,
不过换来一句悔不当初。这一世,
她要的不是旁人的眼光、父亲的门第权势、夫妻之间的表面应和。她要做的是,
堂堂正正地活在清明烟火、糕香茶热中,用自己的手与心,换来温暖和自由。
她定定看向林时清,递出一盘新制的杏仁酥:“你娘若爱吃,
今年新出的桂花糖心也多做了一些,你一并带回。”林时清微愣,恍若不敢置信地受了,
却见少女眸中光芒流转,骤然明亮如晨阳穿透薄雾。忽有风松松地过,
院门外一个人影蓦地闪现,苏父身着青灰大氅站在雨中,神情略显僵硬与犹豫。
他本应威严如松,如今却仿佛失了往日笃定,只是望着苏锦瑟被春光簇拥的模样,
有一瞬间的茫然。“锦瑟。”淮安王嗓音生涩,并未带来往昔高高在上的决断与冷漠,
反倒带着一种踌躇和探询。春杏见状有些发慌,忙将糕点小心收好,
低声唤道:“姑娘……”苏锦瑟却不退避,只淡淡回望父亲,眉间平静无波。这一刻,
她忽觉,自己已不再是那个一心拧巴着要入王府、苦苦乞求父爱母爱的无助女孩。人生再起,
王府不再是她的归途,这间烟火小院和手中的糕点铺,才是属于她的世界。“父亲远道而来,
是为何事?”她一字一句,声音柔和而有力,如一叶新生绿意破土而出。王爷愣住,
良久方低声道:“锦瑟——你若有难,终归是我的女儿,总能回王府。”这句迟来的温情,
如同氤氲雨气下迟开的春花,带着一抹复杂与无法触及的遗憾。苏锦瑟莞尔一笑,
不再热泪盈眶,她轻声答:“多谢父亲厚爱。女儿自知所往,今后自会照顾好自身。
”林时清于旁侧默然注视,眼里有如释重负的欣慰。巷外雨已停歇,天光渐明,
糕点香气氤氲在整条巷子,仿佛为苏锦瑟新的人生,铺展了一条温柔又无畏的路。
而她心中那个岔路口,终于在重生这一天,有了截然不同的选择。她摘下一朵新杏花,
放进糕点盒中,回身笑望众人,素手挑开了命运新篇的门扉。雨后的天光愈发明亮,
仿佛预示着属于她的春天,正缓缓展开。
第2章:不再认亲苏锦瑟推开糕点铺那扇老旧木门时,春雨正断续飘落,
巷尾的杏花在檐下堆起一小簇淡粉色,空气中弥散着湿润与新泥气息。她挽起袖子,
走进被母亲无数次擦拭过的铺里,案板光滑温润,木橱深处藏着孩时倦怠午后的面点香气。
屋内灯影明灭,映着她清冷决绝的眸光,比昨日分明多了几分坚定。
巷口忽传来沉重的马蹄声。袍服鲜明的家丁不合时宜地闯入这份烟火气里。他们下马,
整齐列队,头顶黑伞,灼灼围视。为首那人面色冷肃,拱手高声道:“苏锦瑟**,
在下受淮安王命,特来恭请您入府。”一时间,窄巷里连青石上的积水都仿佛停滞。
苏锦瑟站于铺前,裙摆微湿,神色坦然;腰杆比前世任何时候都挺直。
她静静望着那道熟悉又冰冷的王府家徽,心头一阵说不清的凛冽泛起,却已不再发抖。
世上的亲缘,能被拿来交换门户算计,她有过一世的心酸足以抵挡。小二在后堂偷看,
低低道:“锦瑟姑娘,王府大爷亲自来了,您可......”他欲言又止,
声音颤微、神态慌张,却没敢靠近前去劝。苏锦瑟反而笑了,她径直迎上那些目光,
柔声道:“劳烦带话王爷——我生自这条小巷,归处只在母亲遗业,承蒙错爱,不必再寻。
”家丁先是愣住。他许是多年未见有人敢断然拒绝王府,尤其是个弱女子。对方顿了片刻,
仍努力维持仪态:“**,王爷思女心切,您若执意不归,于礼不合,街坊亦将侧目。
不如随我们先入府,再做决断。”话语含着胁迫,连春雨都似被这份权威压弯了枝头。
苏锦瑟却温和一笑,把身后那扇漆着“魏记”的木门掩好。她道:“世人如何议论,
于我有何妨?魏记乃家母苦心,守得起也,丢不得。请诸位回禀,
只说我苏锦瑟今世愿做庶民,不求王府荣华,不认亲情虚礼。”她并不提高声音,
却句句落定,像点在泥里的雨珠,分明且澄澈。雨下大了些,有冷风卷裹路旁树叶,
簌簌洒洒。苏锦瑟静立门前,衣袂飘然,却满身倔强。家丁再坚持无果,只能带着些许惊怒,
拂袖而去。巷口人头涌动,旁观者三三两两开始议论,
有好事者悄声说道:“这便是王府丢下的血脉?怎的敢就这样不认亲?”不过,
她们的声音只是风里微响,再无半点能撼动她心志。苏锦瑟转身回屋,
察觉案上还放着一笼刚蒸好的桂花糕。屋中暖意与桂香交融,
好像魏氏温柔慈爱的叮咛绕梁未散。她拾起一块,唇角浅笑,却并不急着入口。就在这时,
门外传来了细碎脚步,一抹书卷气息随风而入,是林时清略显局促的身影。
“锦瑟姑娘……”林时清立于门槛,有些手足无措地低声劝:“刚才王府来人,
我见你拒得果断……但若因此得罪贵门,怕你独自受苦,实在不忍。”窗外雨声淙淙,
他的眉眼纯净坦荡,薄布衣衫沾了些湿润,却也像极了三月新柳,柔中自有坚持。
她放下糕点,认认真真地看了林时清很久,嘴角带了真诚的笑意:“林公子,
你可知前世的事?”林时清愣住,摇头不解。苏锦瑟轻声道:“倘若我进了那个门,
便数十年在高墙内,困锁一生;外间人只当富贵殊荣,内里却无半点温暖。
今生有幸得‘重头来过’,我怎肯再将自由交于人手?”林时清望着她,
心头掠过未解的微痛。他咬咬牙,定定道:“你若不愿,他们便怎也不能逼你。
独是……我在一旁,无大能耐,如有危难,愿与姑娘共担。”说罢,语塞又羞涩,面色微红,
讨巧地递来一块他自做的糯米团子。她略有动容,看着那团子,
突然觉得这世间最好的亲情、爱情,不过是有人肯与己分担风雨。她不再说话,
只用笑回应——不是软弱的讨好,而是泛着挣脱后的坦荡欢快。当晚,铺中灯火明亮。
苏锦瑟独坐案旁,摊开账册,一笔笔温心记着魏氏留下的细微生计。雨还在落,
却不再是某种压迫和束缚,反而像是替过往洗净了苦涩与怨愁。窗外巷灯昏黄,
街头的议论渐息。铺子里,有林时清送来的书信和糕食,有母亲笔迹里留存的慈意,
还有她胸口那颗倔强温热的心。夜深,王府私下送来第二道口信,
有家仆偷偷塞进小窗:“**,王爷实在挂念,只愿你三思……”苏锦瑟未拆信封,
只把它轻轻推入香炉底下,任信纸渐渐吞噬于余烬。某一刻,
她忆起前世苦苦守望王府一纸答疑、朝朝苦盼为女的心迹,再联想到今夜果敢挥别,
心头如澄彻碧水泛起一线暖意——自己终于为自己主张一回。清晨,雨过天晴,
苏锦瑟推门扫街。邻人纷纷来看那拒认王亲的“奇事”,议论声中或佩服、或伤感。
她神色不变,扫净门前积水,把刚出炉的桂花糕、蜜枣酥一一摆上柜台,生意比往日还好。
有人买糕时低语:“苏家姑娘不进王府,倒更像个正经的本地人了。”她浅笑不语,
将找零递到对方手里:“只愿小铺安稳,余生自在。”日后,有王府的老嬷嬷三番五次来劝,
都被她以不同巧言婉拒。林时清总在门外等候,偶或帮她搬米挑水,
偶或于夜晚帮着点灯织书。街坊笑谈两人气味相投,苏锦瑟听在耳里,笑意温浓,
从不再逃避这份简易的欢喜。而远在王府深宅,淮安王握着手中旧信纸,字迹一行行,
想起昔日女儿软声问安与细心持家,无言良久。他的心房里,
门第富贵与天伦亲情第一次发生错位。曾以为断了这段父女缘,
他就能安享清净;偏偏在一室寂然里,愈发觉得四壁生寒,那旧时暖灯只余人影渺渺。夜半,
京城闹市里魏记糕点铺的灯盏仍旧微微亮着,飘出的桂花香气与檐下余温交织。
苏锦瑟合上账册,起身熄灯,将母亲遗照安放于案边,心底安然无波。世道森严,
人心自有高墙低谷,她却只认清自身脚下的路,在浮华人潮间寻得一方自在天地。街角有风,
杏花又落一瓣,在月光下盈盈白亮。苏锦瑟拉上木门,轻声自语:“今后再无枷锁与虚礼,
只为自己活一场。”房中悄无声息,却像有谁温柔回望。她顿了顿,终究只是笑,
走进新一天的晨曦里,去迎接下一个未知而丰富的春天。
第3章:糕点铺记事清晨的市集还浸在昨夜微雨的潮润里,青石街面反着天光,
巷尾的杏花一夜间更妍了些,带着骨朵稚嫩的香气,扑进苏锦瑟的糕点铺内。
她提着新换的砂锅,小心揭开门前木牌,那块写着“锦瑟点心”的小匾额沾了一夜露水,
笔锋经过旧岁月,却多了今日的坦然。“姑娘,今要做哪样糕?
”后堂的阿宝带着梦未醒的惺忪,揉着眼睛走出来,看见苏锦瑟已备好食材,
急忙拢了拢手中的围裙。“今日试做新制,鸳鸯酥与桂花糕各两屉,杏仁豆花做一碗,
等林大哥来。”苏锦瑟笑着吩咐,眉宇间无波无澜,却有了前世从未有过的自在。
她熟练地和面、撒糖、裹馅,没有一句闲话,只有指尖触及案板时传来的微温。
阿宝帮忙升起蒸笼,屋内氤氲水汽,窗外传来邻居挑担经过的吆喝声,生活气息扑面而来。
铺子尚未开门,街巷已有零星路人驻足,熟客赵嬷嬷站在门口张望,一看见苏锦瑟,
便笑着攥紧布巾进门。“小锦瑟,昨儿桂花糖米糕卖完得快,今日可多做了些?
”赵嬷嬷眉开眼笑,热络里带着几分朴素关心。苏锦瑟递给她一小包新出锅的糕,
“多谢嬷嬷挂念,今日刚蒸好,还有几样你未尝过的新点心。”赵嬷嬷接过一块,
咬下去软糯香甜,眉头直跳,“你这手艺越发见长,当年的老魏氏若见着,也该宽怀了。
”一时老铺里只余几缕谈笑,门外新客渐渐汇集,摊前的花布上摆着一摞摞刚切好的点心,
颜色温润,是不声张的安稳生活。正当苏锦瑟忙碌时,一道清润的声音在堂外响起,“锦瑟,
今儿生意好似比往常还热闹些。”她抬头,只见林时清站在雨后微湿的巷口,
一身浅青短袄带着书生寒门的旧气,但一双眸子清澈明亮。“都是邻里照应,
哪来什么生意兴隆?”苏锦瑟莞尔,将备好的豆花盛了一碗递过去,
“林大哥昨夜可休息得好?”林时清接过碗,带着些微窘迫地低声回道,“昨夜温书至子时,
想着你今儿要早起操持,特地来帮着劈柴挑水。”“哪敢劳烦你堂堂举人胎里带的手,
嫂子定要念我使唤你罢。”她嗔笑一句,却没拒绝他递来的温厚目光。林时清无声地笑了,
眉眼温润,“我母亲常说,有手本该替邻里做事,锦瑟姑娘你不弃我家寒微,
往后有用得着我的地方,尽管开口。”屋内气氛变得明朗许多,
糕点铺外的杏花也像听懂了什么,悄悄洒落几瓣粉白花雨。正午将近,
三四位新面孔进了铺子,是镇上酒肆来的管事,一边走一边四下张望,
掩不住嘴角的轻蔑与试探。“听说你家桂花糕甚好,能否留些送府里?
”带头那中年汉子开口时,声音故意拔高了几分,讽刺里藏着一丝轻慢。阿宝本就怕生,
下意识地往苏锦瑟身旁一靠,眼望着那几个自持身份的来客。苏锦瑟站到柜前,
分毫不动声色地回道:“糕点有价有量,若是现买小女自当奉陪,若要账面赊欠,
还请先结清往年的茶钱。”众人怔了一下,有两个稍年轻的面面相觑,
没想到这素来温吞的魏家女,如今竟不卑不亢,言语中带了三分冷静与狡黠。
带头管事脸色沉了沉,讪道:“你小姑娘可认得咱们是谁?府上有人说句话,
你家这点产业还能保得住?”阿宝闻言,小脸煞白,抓紧了苏锦瑟的衣角。
苏锦瑟却只是把桂花糕往前一摆,淡淡道:“无论是谁,买点心便是客,论买卖自有行规,
若觉不妥,巷尾顺义居也有桂花糕。”带头管事一时语塞,只能重重哼了声,
终究没再胡搅蛮缠。目送他们离去,阿宝压低声音道:“锦瑟姐姐,
他们......要是去王府说你坏话,咱们——”苏锦瑟回身,轻摸她的发顶,“你记着,
这店是娘留下的,我们只需做得正,一切自会有出路。”林时清站在门边,
目光里多出几分钦服与心疼,“你向来柔和,今日这般……想来是心里有了依仗?
”苏锦瑟扬眉莞尔,“我有娘的缘法,有自个儿这双手,再有邻里如此,多大难处总熬得过。
”林时清低头轻笑,苏锦瑟心里一软,说不清是因他的笃定,还是因自己终于为自己而活。
午后小雨初止,店中糕点几乎都售空,新客多是回头生意,还有几个是院子里的小孩,
攥着零碎铜钱来买一块豆糕。她俯身为孩子包好糕点,
孩子怯生生地问:“姐姐为什么总笑呢?”苏锦瑟怔了会儿,摸了摸他的发顶,
“因为今天天气好,花也好,人也好。”孩子拿了糕点跑远,杏花瓣纷纷落下,落在案上,
也落在她心间。她回身收拾案板时,窗外忽而传来一阵喧哗,有王府的家丁步履匆匆而过,
巷内百姓都静了下来。但王府的脚步声只是一阵,很快消散在东街的尽头。阿宝松了一口气,
“锦瑟姐姐,他们这回不是来找咱们的?”苏锦瑟摇头,神色淡然,
“王府的路与咱们无关了,咱们只看自家的天色。”林时清也笑,“只看自家的天色。
”夕阳落到了糕点铺青瓦屋檐上,柔絮光线与炉火交融,整个铺子弥漫着淡淡的温暖香气。
她静静擦净最后一个蒸盘,窗外传来邻居婶子的说笑:“锦瑟这孩子有出落见长啊,
也不知将来谁家小子有这份福气。”苏锦瑟抬头望向门外,
落日正好映在对面屋檐下两串风铃上,**清脆,带着未尽的余音。她忽觉心头宽阔,
仿佛有一条新的路,自脚下缓缓延展开去。门外杏花已落半树,新的花苞正悄然酝酿,
将在不远的晨曦中再次盛开。她将糕点铺的门扉轻轻合上,心里只有一句话:今日尚好,
明日可期。第4章:邻家秀才巷子褪去夜色,天光未亮时的静谧,
还残留一丝细微的薄雾和昨日糕点铺内甜香的气息,让清晨许多琐碎的脚步都像是踩在云上。
苏锦瑟推开铺门,迎面椿树下打完水回来的阿宝递来一壶温润新茶,
勉强笑着道:“锦瑟姐姐,昨晚林秀才回信,说今日又来帮忙修门呢。”“让他别累着。
”苏锦瑟接过茶壶,嘴角含着一丝浅笑,却分明是打心底的安然,
和平日市井闲话的笑意截然不同。隔着细雨残留的晨风,
铺外一抹青色身影自梅树下缓步而来,肩背挺直,
书卷雅气被晨曦托着些温柔——林时清的影子倒映在半掩木窗上,
敲门声清清落落:“锦瑟姑娘,可方便开门?”苏锦瑟点头,
衣袖不自觉抹了抹门框上的灰尘,语气清如晨水:“林公子进来罢,
今晨第一炉桂花糕已出屉,我尝着比昨日更软绵,你肯来品品味。”林时清一笑,
抬手虔诚地抖落袖口雨珠,道:“能得锦瑟姑娘信任,是林某之一幸。
”早晨的市井还不热闹,铺内只有案上洁白的粉面,碗中温润的莲子,
窗棂上悬着苏锦瑟亲手绣的团锦帘,淡黄色的,却无端胜过外头阴湿的天。
阿宝贴心地退到后堂收拾,给二人留下清清静静的空间。“上回你说想新制莲蓉馅,
我昨夜尝试了新法。”苏锦瑟拆开小瓷盏,一块圆润细腻的糕点带出淡淡清香,“若不嫌弃,
替我尝尝。”林时清并未推辞,拾箸夹了一块,细细品咂,微微一笑:“入口糯却不腻,
莲心有点清涩,倒添几分回甘,无怪日头未升,便叫我记挂。”苏锦瑟低头小小地笑了,
下意识卷了卷袖角的绣花,像是不愿露出太多心事,也像是怕羞:“你若喜欢,
我明日多做两屉。”窗外有飞鸟扑扇翅膀掠过巷口,引得孙婆婆提篮经过:“今儿个巧,
林秀才又来铺子啦?锦瑟丫头有福气呢——”苏锦瑟忍不住朝巷外看一眼,却只见晨光淡淡,
林时清认认真真将桌案一方磕得平整,语气温和:“锦瑟姑娘如今自立门户,铺子井井有条,
教我每次路过都敬佩。”“都是母亲打下的底子。”苏锦瑟静静点头,
指腹摩挲着案上的竹签,“她常劝我,不必仰望旁人。”风转处,铃铛轻响,
门口突然传来几个少年吆喝:“锦瑟姐姐!还收不收铜钱换糕点啊?”苏锦瑟回以笑颜,
亲自递出三个糯米团,换来孩子们一阵欢呼,巷尾杏花落在阶下,
也似为这些清浅人间烟火点头。一阵子,林时清帮着她整修门槛,
却突然低低问道:“锦瑟姑娘,近日坊间盛传,王府大爷还要再来?
”苏锦瑟神色平和:“若他真来,便只说这里姓苏,与王府再无瓜葛。
”林时清凝视了她片刻,忽的“咔嗒”一声,将歪斜门轴安好,有些激动,“你如此坚韧,
已与京中的世家千金大异。”她本想一笑带过,却想起过往噩梦一幕幕,于是顿一顿,
正色道:“上辈子的错,今生要自己摆正。林公子,若你愿共我守这间小铺,无论柴米盐油,
还是风雨阴晴,我都甘之如饴。”他呆了一瞬,又郑重起身递上一枚刻着“清”字的玉佩,
是他唯一的家传之物,“苏锦瑟,你可愿与我结为连理?”空气静了片刻,
只余堂前的桂花油然扑鼻,苏锦瑟伸出指肚,将玉佩轻轻接过,那一刻指心灼热,
像要点燃所有灰暗的夜。窗外阿宝正好端着碗出来,见两人模样,
喜滋滋把手中新切的杏仁糕递上前:“姐姐,今儿个试做得好,林哥哥尝一块,
和锦瑟姐姐做个好兆头!”她的话天真直白,却让两人不自觉地莞尔相望。临近中午,
小巷渐渐热闹,苏锦瑟收拾案台时,却见巷口忽有贵气盛服的仆人踱步而来,
远远停在铺门对面,似在暗中打量。林时清只是淡定帮她砌炉换炭,低声道:“我在,莫怕。
”苏锦瑟轻轻点头,转身收拾新制点心,脸上淡然自若,
比任何王府门客都多了一分尘埃不染的自在。午后,不知谁在外头叫嚷几声:“世子爷选亲,
往王府去啦!”巷口顿时人声鼎沸,连带着有人探头打探苏锦瑟的神色。
阿宝咬着嘴唇紧张地看她,低声道:“要不,我们躲一躲?”苏锦瑟只是温柔一笑,
既笃定又平静:“我这般日子,已是心安。”门外的喧哗渐行渐远,
空气中多了些桂花新蒸的湿润与香气。林时清突然脱下自己的旧外衫,
替她拢住肩膀:“苏锦瑟,以后无论风雨,我都替你遮一遮,
也叫你只管开门做糕、守好铺子,不必再受过往羁绊。”她看着他,忽觉眼眶一热,
却只是淡淡一笑:“林时清,我们就这般过罢,平凡而不卑微。”两人相视,
眸中都藏着迟来的暖意和怦然心动。黄昏降临时,糕点铺前桂影斑驳,
一对燕子忙着在檐下修巢,苏锦瑟与林时清站在门前,静静看着天色渐暗,
彼此肩头也贴得更近了一些。有人自远处叫卖春花,又有谁在墙头哼着小曲,巷内浮光闪动,
带着世俗温柔与烟火欢喜。这一刻,前世所有辛酸沉溺都仿佛融在桂花香里,
被时光温柔包裹。暮色中,她轻轻拢紧手心——掌心玉佩温凉,
仿佛一场新的生活已在悄然开始。巷尾杏花又是一阵纷飞,落在两人肩头,
给清寒岁月添上第一抹惜暖柔情。而铺角那盏孤灯未熄,静静照着锦瑟和林时清的影子,
镶嵌在这烟火尘世中,再不惧往事、也不问浮华。天色微暗,店门未关,
未来的光景正徐徐铺展,仿佛连风都甜了一些,却不知又有何新章,将在这一夜悄然推开。
第5章:拒高门再来春日的阳光才斜睨着巷尾,锦瑟点心铺已是热闹纷纷,
不同于往日的温润静谧,今日气氛中似有一丝暗涌,连沿街晨练的老人也多蹲在巷角,
眼中藏着欲言又止的光。门楣下,阿宝忙着将刚出炉的鸳鸯酥端上架,
手指都烫红了也舍不得松开,嘴里嘟囔着:“这两天怎么铺子门前总有陌生人绕来绕去的,
姑娘小心些。”苏锦瑟没理会,低头细细切开一例桂花糕,淡黄的糖霜与细腻的糕体交叠,
像极了她方才整理内心的静默与清明。忽然,一道深蓝衣袍的身影出现在门前,
金线云纹在胸前沉静闪动,是王府下人惯有的装束。那人并不急着进门,而是敲了两下门柱,
沉声道:“苏姑娘,世子爷请您叙上一叙旧情。”阿宝刚要打发,苏锦瑟已放下糕刀,
抬眸淡道:“不必劳烦,劳驾回去告知世子,我已无心高门旧梦,这里桂花糕尚热,
他若爱尝,日后可以常来买。”下人愣了一下,仿佛没料到这样云淡风轻的回绝,
反倒更难进言,再三退下时,忍不住回头望她一眼。巷口有把油纸伞轻撑——是林时清,
他衣角带着凉意,朝苏锦瑟一点头,手里还拎着两本文稿。“锦瑟姑娘,今日可曾安好?
”林时清的嗓音恰好盖过议论的飘风,温厚得如同春日暖雨。苏锦瑟朝他微微一笑,
不带一丝迟疑,只道:“很好,有些人想着高处不胜寒,我自安于脚下泥土,倒也自在。
”她的声音不大,落在众人耳里却分外清晰。话音未落,门外已聚起一溜看热闹的邻妇,
小二匆忙搬条凳子挡门,阿宝拉着锦瑟袖角紧张低语:“世子这几日三番两次派人来,
连王爷府中也传了话,真不怕?”“阿宝,一段因果未了,越早断越好。
”苏锦瑟慢条斯理地洗了手,转身挑起一盒点心递给林时清,“劳烦秀才哥哥送到杏花堂,
让他们今日莫忘结账。”林时清点头,接过糕盒,
恰逢镇上牙婆带着两个身着锦衣的丫鬟快步而来,眉开眼笑道:“锦瑟姑娘,
王府那边可不止一次张罗,今儿特吩咐奴家,请姑娘务必进府……”还未说完,
铺子外已有人撩帘闯入,竟是王府大管事周福,他手捧金袍玉带,神情半敬半怜,
道:“苏姑娘,世子爷亲手为你裁了新衣,还说姑娘素来孝敬持家,是世子妃的不二之选。
若姑娘有何委屈,府里一定给你公道。”店内外一时鸦雀无声,
举目皆是注目于苏锦瑟的一举一动,仿佛她真的握着通往锦绣前途的钥匙。
苏锦瑟却只拂去指上糕粉,眸光平静如止水,缓缓开口:“春日新衣我有母亲留下的,
孝敬也只需献给至亲。有劳管事一片好意,但世子妃的位置自有贵人可配,我这小小糕点铺,
怕沾了贵气撑不住。”门外看热闹的众人见她如此坦然,竟生出几分敬佩,低语声四起,
又有不明情由的惋惜。管事还要再说,林时清已经微微拱手、语气和缓但坚定道:“周管事,
锦瑟姑娘自有打算,劳烦你回禀王府,再三过问,才失了咱们民间的清宁。
”周福见无可劝说,只得留下锦盒衣带,深看苏锦瑟一眼,退至巷口许久方离。尘埃落定,
阿宝这才险险松气,吐舌道:“他们可真不死心,难道还会绕着我们铺子闹不成?
”“道不同不相为谋。”苏锦瑟拣起掉落桌边的糕屑,声音平静得仿佛刚才什么都没发生过,
“走得再近,也走不到一块儿。何况——那些高门大院的规矩,本就不是给寻常百姓预备的。
”院里杏花正好盛放,落瓣随风铺了一庭院,林时清慢慢把点心盒揣好,
低声而郑重地对她道:“锦瑟姑娘,这番勇气,令人敬佩。可你可曾想过,
今后便真的再无王府可依,只靠自家手艺打拼日子,旁人指点议论少不了,你可后悔?
”苏锦瑟睫毛轻颤,抬头灿然一笑:“我早想明白,要靠自己走得踏实。
世子府里的锦衣玉食,从不是我的归处。倒是这锅灶,这点心香,才让我心安。
”林时清眼里闪过柔光,只道:“若你不弃,这世上最难的求学路、最苦的寒门,
我愿陪你一起闯。”一语出口,院外晨风恰好将氤氲的糕香送远,
有片杏花悄然落在两人脚边。天色渐高,巷口忽然守着几个素净衣裳的妇人,
她们一边用帕子捂嘴,一边议论得格外高兴。“偏她就是不进王府,也不寻高枝,
比前世那样死心塌地可畅快多了!”“可不是——上一回只会低头受气,如今眼里全是光亮。
”“说不准哪天就嫁了这秀才,铺子她还做得红火呢。”苏锦瑟抬手收敛笑意,
轻声吩咐阿宝去后堂,然后温柔问林时清:“你今日可有课业要忙?”林时清笑着摇头,
将书卷摊在柜台,顺手帮她整理起糕点盒子,语调温和:“读书之余,最喜欢来这儿搭把手。
世事扑朔,我只盼明日天晴,你我都能心静如水。”两人并肩而立,朝晖照在苏锦瑟额角,
微微发光,仿佛此刻隔绝了尘喧,只剩下自家安然的小天地。日渐午时,
巷中忽传来王府车马西去的动静,连青石板上的马蹄声都带着一缕不甘与困惑,
似在感叹某段姻缘已然落幕。同一时刻,王府内庭。顾远山披着玉色衫襟,站于槛外,
眉头微蹙。“就这样被她断得干净?”他问管事。周福颤声答道:“世子,
苏姑娘态度极其坚决,半点回转余地都无。”顾远山抬手,指节摩挲着玉扳指,神色复杂,
眼底盛着一丝莫名的失落与难解。“原来如此轻易便被弃了……”他喃喃道,
目光飘向远处云起如墨的天边。王府的堂内,淮安王久坐不语,案上茶已冷,
他像是忽然意识到,女儿原来一直离自己那么远,心头却空落落的。
外头忽然传来侍从低声禀报:“锦瑟姑娘已退回世子所有厚礼,并言自持小业,不依高门。
”淮安王沉默须臾,低低叹息,端起冷茶细品,想起往昔锦瑟为家中持家理事的光景,
心头生出一阵莫名的寂寥和悔恨。日暮渐沉,苏锦瑟独自收拾糕点铺角落,
不远处巷尾人家亮起橘黄灯火。阿宝小心翼翼探头:“姑娘,铺子门栓可要换新的?
咱们以后再忙,也不怕谁来闹了吧?”她倚窗而望,笑意温润清亮:“再大的门槛,
踏过去就罢了。我只信脚下的路。明日还要做杏仁豆花,阿宝,今晚记得泡好雪芽豆。
”青石巷道回荡着她和阿宝慵懒的应答,夜色温柔地将糕香与人语裹成一卷,
留给明日清晨新的气象。只有窗外残余几片杏花,轻落在无人打扰的夜风里,
仿佛在无声诉说——尘封的过往已分割,新的生活,就此启程。
第6章:冰封旧缘盛夏提早降临京城,烈阳透过厚重的窗纱,
在顾家世子的书房地板投下斑驳的光影。一只描金的翠玉瓶倒映出新婚的红烛残痕,
空气中却流转着陌生的檀香,让顾远山莫名心烦。外院隐隐传来婢子们窃语的笑声,
他眉宇轻蹙,原本想伏案批阅新任通政司送来的文书,笔尖却迟迟落不下去。
门口响起轻巧的叩门声,顾夫人缓步而入,身着贵族惯用的沉色绣裙,
纤长的珊瑚簪子在鬓侧泛着冷光。“世子,”她的声音冷淡带着些疏离,“午膳已经备好,
不知今日可愿同我一同用饭?”顾远山收起桌上那只刚拆封的回函,半晌才道:“夫人用吧,
我尚有公务未了。”顾夫人没有多言,行礼,转身离开,那华贵的裙裾扫过门槛,
一派端庄肃穆,却也带着无波的寒意。安静恢复了,然而那一瞬间的沉沉压抑,
让顾远山不得不给自己的笔洗换了新水,好像那些尚未褪尽的往事,
会倏然潜入他的一纸行楷间。他原以为新婚就该春风和煦,富贵荣宠,却不曾想,
连徐家**都难掩她的无趣与隔阂。他不自觉地抬头,透过窗棂望向院子,
那清晨时分院落里薄雾缭绕,让他无端想起往日王府深院后的小花园。那里有女子素衣为裳,
手执帕子,哼着温软小调,将自己手做的糯米团子端到他书房窗下。“世子,
这团子今日加了桂花蜜,您尝尝可还合意?”她的声音和庭前的石榴花一样温柔。
他记得自己总是扫她一眼,淡淡道:“不必了。”接着转回书案,对她的好意无动于衷。
可是只有她在,才有那样温润的气息萦绕在案头,没有言说的温情环绕心间。
顾远山捻起桌上的一卷诗赋,字迹秀丽端正,却忽然觉得字里行间透着干涩,
像极了他如今清冷的宅院。午膳时分悄然而过,
连腊肉蒸笋都不及曾经淮安王府后厨做的那一碗豆腐羹美味,咽下去又苦又涩。“世子。
”贴身的老仆秦福子轻声走进,轻轻在他案边站定,“王府来送帖子,
说谢老太君请您明日午时赏荷。”“嗯。”顾远山低头,将手中的书卷轻轻合上,
指腹用力摩挲棱角,却终究无法缓解心头异样。他沉默片刻,终于问道:“秦福子,
这府中近来可还有什么不妥?”秦福子一愣,老实道:“世子,府中新妇端方沉静,
只是……后院仆妇们都觉得冷,连年节都无个热闹气象。”顾远山眉头微蹙:“罢了。
”他走出书房,沿着弯弯曲曲的回廊穿院而过,府里的树荫下花影憧憧,
全然没有往年烟火气。前世苏锦瑟常常撑着伞替他遮雨,明灿的眼里满是关切,“公子,
天气冷得厉害,您多披一件。”她会将手中的银簪递上,又会悄悄为他备好热汤与册子,
习惯得像一抹温存融进骨血里。可他那时偏偏只觉得那是理所应当。
如今锦瑟点心铺早在他脑海留下深刻烙印,每每提笔想些雅句,
总是浮现她莞尔一笑、明眸善睐。顷刻间,
一团酸涩从胸口泛起——她再不会为他添衣备饭了。正自沉溺回忆不能自拔,暮色已然落下,
天边霞光绯红,贺兰巷新妇传来阵阵笑语。他停下脚步,
只见徐夫人在西院与几位贵女赏花品茶,衣衫耀目,姿色明艳,
可那轻言细语中总带着华贵人的隔绝。她轻轻地用桨叶挑散浮沉,“今儿新制一壶梅花酿,
只是不知合不合世子口味。”“多谢夫人。”顾远山覆手接过,
拈杯时却忽然想到前世锦瑟给他烹的旧茶,杯底总微带杏仁清香。他略抿一口,
唇齿间尽是药材的苦意,与江南小巷那点亲切温度相守无缘。徐夫人察觉他神色游移,
微笑道:“世子公事繁忙,昨日才接到外省书信,劳累也是常事。若有烦忧,不妨说与我知。
”顾远山颔首,思忖片刻,温声道:“劳夫人挂心。府中一切俱好,不劳费神。
”徐夫人轻啜一口茶,声音温柔却不动情感,“自幼教养如此,
或许我不懂邻巷草木之间的亲热。”她不再多言,举止得体地与诸女闲谈,
全然不问夫君内心波澜。气氛冷清,仿佛隔了一片冰河。顾远山静立片刻,
忽见窗外蝉鸣阵阵,想起锦瑟初学糕点时被糖浆烫红了指尖,还强撑着笑意送他一块杏仁糖。
“您若不喜欢,下回我便不做了。”她委屈眉眼,指腹微烫,却总是体贴地问。“无妨,
下回记得小心。”他总是这般淡淡应付,甚少关心。可今夜想来,那份笨拙又勤恳的温柔,
竟然如夜色温柔地将他整颗心包裹,叫他想要狠狠握住,却早已脱手。夜色覆下,
内院灯火次第亮起,他终于按捺不住心头的烦闷,步出宅院顺着小路慢行。
院墙外有桂花正盛,远远地飘来阵阵香气,他止步凝望,恍若隔世。“世子还未歇吗?
”秦福子不知何时出现在一旁。顾远山点点头,低声道:“数年了,老秦。
你可还记得王府里那丫头……苏氏的三姑娘?”老仆怔了怔,陪着叹息,“自然记得。
三姑娘温婉持家,是个好的。”顾远山怔然半晌,突地低笑一声,“我却从未好好谢过她。
”夜色中蝉鸣更甚,清辉如洗。秦福子低低应和,“三姑娘有自己的福气,
如今锦瑟点心铺在城东巷,说是日日爆满,日子过得自在。”顾远山听得心里一动,
仿佛那青石巷又回到眼前。烟火气腾腾中,她与邻居唠家常,为了新出的豆花甜汤绞尽脑汁,
与那寒门书生林时清一起张罗送货,欢声笑语在整条巷子回荡。他忽然想象不出,
若她还在自己府中,会不会也这样笑得无拘无束。一阵风吹过,带来豆花与槐花的气息。
“世子,夜风大了,还是早些歇息罢。”秦福子劝道。顾远山沉默点头,
回身时却不由自主地回眸望向南边。他明知自己再也无法走进她的小院,
再无缘尝试她的温柔关怀。而她,已在另一处烟火中,有了自己的幸福。冰封的旧缘,
原来再也等不到花开。院中桂花悄然飘落在青石板上,夜风带着新酿的微苦,
却不及那条青石巷口杏花香远。他心头一动,竟涌起微微的悔意:若时光能倒转,
他是否会愿意去珍惜那段温情呢?身后新妇远远传来笑语,顾远山却觉得满院皆空。
他缓缓走回房中,门扉“吱呀”合拢,将最后一抹霞光拒之门外,唯余冷月如霜,静敛残香。
而墙外城东巷子,早已有了暖烛、热汤、温声细语,明亮得令人心生酸涩。夜深了,
院内丹桂花影摇曳,顾远山久久不能成眠,只觉记忆如同这无声沉夜,将他牢牢锁住,
再难挣脱。第7章:王府新愁朝阳初升,华丽的王府大门缓缓打开,晨雾未散,石狮静立,
仿佛在守望一场无声的离别。王府里仆从穿梭,却都比往日谨慎许多,连脚步声都小了一些。
窗纸上映着府内的寂静,显得这等权贵之地竟少了几分人气。淮安王披了件半旧常服,
独坐在花厅矮榻上,面前一盏微冷的龙井茶,氤氲出淡淡的香气。
他的目光越过廊下回廊与无人的中庭,隐约泛黄的梧桐叶随秋风飘落,带着迟暮之人的清寂。
昔日,这座王府里总有人影穿梭,温声细语,叫他有归家的踏实,
如今只觉庭院间竟空寂得能听到鸟雀扑翅的声音。王府总管老高畏缩着身躯进来,
小心地将一份账册放在桌上:“王爷,这是前些日子各院的月账,
请您过目——”声音像是怕惊扰到谁似的,愈发低沉。淮安王没接账册,
只淡淡一摆手:“放着吧。”他不耐烦地摆弄那盏半冷不热的茶,茶叶已沉,香气已淡。
总管犹豫了下,终究还是忍不住道:“三**那间院子,已空了月余,
是不是……”话未说完,却见王爷神色微变,忙住了嘴。“收拾起来吧,
”淮安王的嗓音有些发涩,却带着说不清的落寞,“莫让陈灰积着。”他说着,
忽然想起往年庭院清扫,苏锦瑟总会带着小丫鬟,细细将石阶洗净,还会亲手修剪花圃枯枝,
衣袖晃动,点亮一方天光。那时他觉得她做作,如今想来,却无端有几分眷恋。
“会让人好好收拾的。”总管点头,却忍不住偷偷看了王爷一眼,想说的话又咽了下去。
他年岁大了,见惯了王府人情冷暖,知王爷素来果断,心事极少流露,如今这番模样,
却叫人心有微恸。厅外一阵清脆婢女笑声传来,却见二夫人正在带着家中小少爷练字。
往昔的笑声里,苏锦瑟的温和总能软化府中僵硬气氛。可现在这些笑声在王爷耳中,
却怎么都透着些许生硬,再无那种水流润玉般的自然。他忽然摇头,似要驱散脑子里的杂念。
淮安王问道:“库房的蚕丝可都依旧织得顺利?”他习惯性的询问着府里事宜,
却发现自己口吻生硬,甚至找不到以往那种浑然天成的大家长气度。
“前日刚收了一批新制的云锦,比以往还好些,多亏了老夫人的讲究——”总管赶紧接话,
但王爷只是微微点头,嘴角却勾起苦笑。他忽然想到,苏锦瑟虽只是小小庶女,
却极会打点库房琐事,去年采买蚕丝出过纰漏,她临危不乱,三言两语调度得井井有条,
连老夫人都忍不住夸了句。现下新夫人进府,纵有规矩气派,却碰上点小事就要主母出头,
府里下人暗里都说三**才是持家有方。这种闲话,放在过去只教人厌烦,
如今却是一记重锤,砸得淮安王突然难受得喘不过气。他呆坐良久,院外寒风渐起,
吹落迷蒙中的几片梧桐叶。午初的阳光透过雕花窗棂,
落在地上的时候已然被切割成点点金鳞。往日苏锦瑟在这光影中安然书写账册的样子,
渐渐浮现脑海。她每每遇到不解之事,总会温声请教:“父亲可否指点女儿一二?
”他总是故作威严,轻声叮嘱,今思及此,却再无人唤他“父亲”。这时,
侍从进院禀道:“王爷,顾世子派人送来了京中新开的桃花酥,说前日刚调的新味,
叫王爷尝鲜。”淮安王略有诧异,随即摆手道:“拿去前院,就说我这几日饮食不多。
”侍从点头退下,王爷却望着那点桃花酥呆立,忽然忆起苏锦瑟向来喜欢尝新食,
特别是点心,每遇佳肴总要亲手分与身边人一份。甚至府里的小丫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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